云層中。
兩道人影站在巨大赤禽背羽之上。
“這樣任由他行事,會不會太過浪費時間。”
“由他去吧,以后他就沒有這種機會了,需要留在族內(nèi)修行,最后的自由時光,再剝奪就有些殘忍了。”
尺凌峰看著下方那道行走在火海村莊中的身影,嘆息搖頭。
“這是他的命運,生下來便注定。”尺曼凝神情嚴(yán)肅,帶著一股無法反駁的。
“話是這樣沒錯,但我總覺得,族內(nèi)高層做的決定對于一個少年,對于一個身體中也流著尺家血脈的族人,太過殘酷。”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了個人的犧牲,才有整個族群的興旺,不然你還指望外人來幫助?”
“我發(fā)現(xiàn)你越長大越不可愛了,小時候多么愛說話,多么天真爛漫,越長大越冷酷了。”
“就是因為我長大了,你還沒長大,心性還有許多停留在年少時的一腔熱血上。”
“我是你兄長,什么時候輪到你教訓(xùn)我了?”
“戚……”
血與火蔓延的村莊中,一道背影如同隱藏在陰暗中的劊子手,無情收割原本正在燒殺搶掠的土匪。
嗤!
一刀扎入對方心臟,尺郭面色不改,將刀刃抽出。
“你……你到底是……”
那人雙目圓睜,只是話還未來得及說完,便直挺挺倒下。
而此時,整個村莊除了那個被救下的男孩,已經(jīng)無人存活。
大火將這些尸體焚燒,黑煙滾滾。
尺郭來到那男孩身前,渾身都是血跡,手中斬鬼刀還有著未曾凝固的熱血,從刀尖滑落,浸入泥土。
此刻的他,就好似殺人無數(shù)的惡人,但男孩看著他,卻沒有絲毫懼意,反而目光澄澈。
沒有說話,尺郭就這樣看了他半晌,掃視一圈,再無其余活人,這才從旁邊死人身上撕下塊還算干凈的布匹。
手指蘸血,在布匹上將日月感炁法默寫在,遞給男孩。
男孩沒有去接,只是這樣定定看著尺郭,忽地開口:“我想跟著你,給你打雜。”
“不行。”尺郭沒有解釋太多,上前一步將染血的布塞到男孩懷中。
至于其他玄功,尺郭則沒有交給對方,懷璧其罪,他守不住這些東西。
他現(xiàn)在泥菩薩過河,自身都不知道結(jié)局當(dāng)如何,能做的最大限度便是如此。
“遠(yuǎn)離皇都,越遠(yuǎn)越好。”
留下最后一句話,尺郭揉了揉男孩的頭,轉(zhuǎn)身離去。
男孩緊緊抓著那塊染血的布,就這樣看著尺郭離去的背影。
沒有不甘與其他情緒,黑白分明的眼珠一直看著尺郭消失在山林間,好似要將這背影烙印在心底。
殺了幾十個盜匪,尺郭沒有半點不適,反而如同上次擊殺周晉他們一樣,整個人都在隱隱發(fā)抖。
這并非是因為嗜血后的恐懼,而是興奮!
難道自己是邪修一道的好苗子?
殺人之后只有興奮,沒有絲毫恐懼,這即便是放在這方世界也是匪夷所思的。
懶得去那么多,尺郭來到赤色巨禽下方,雙腳猛地發(fā)力,整個人如同炮彈般沖天而起。
地面甚至都在震顫,余波掃的樹木搖晃不已。
“這是,當(dāng)年尺家那小子吧?”
遠(yuǎn)方,有兩道身影在關(guān)注尺郭動向。
最讓人驚駭?shù)氖牵@兩人竟然懸空而立,完全沒有支點,就這么靜靜站在高空上,俯視更下方的赤色巨禽。
即便以尺家兄妹,也并未發(fā)現(xiàn)兩人的存在。
方才說話的,便是其中那身穿黃袍的老嫗。
老嫗頭發(fā)花白,身形佝僂,杵著朽木拐杖,除了那看上去材質(zhì)不錯的衣裳,看不出有何稱道之處。
她眼神并不渾濁,很清明,看向尺郭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憐憫之意。
另一位,則是個少年模樣之人,白衣勝雪,氣質(zhì)不凡,目光卻滿是滄桑,不像是這個年紀(jì)之人該有的神采。
白衣少年點頭,“看樣子應(yīng)該是,這么多年過去,尺家終于是找到他了。”
“當(dāng)年那件事,尺家做的有些過分了。”老嫗搖頭,“太陽圣體不會做這種事,他有自己的驕傲,但尺家這些年,似乎在改變他的想法,在逐漸讓他接受。”
“鈴花,還是別摻和其中,這是他們真源圣地的事情,與我等老朽有何關(guān)系?”
少年自嘲一笑,聲音蒼老如同七旬之人。
“我自有自家考量。”被稱作鈴花的老嫗點頭,只是心中卻是閃過另一幅畫面。
那是個雷霆漫天的雨夜,同樣的是小山村,鈴花的視角很矮。
山村里到處都是尸體,殘肢斷骸倒映在鈴花眸子中,她能聽到自己絕望的哭嚎與劇烈快要炸開的心跳。
只是那時,忽然從天而降一人。
那人額頭有太陽般的印記,即便是在這個漆黑的雨夜中,也渾身散發(fā)著金色光輝,如同天神般降臨。
看不清面容,但那人在降落鈴花面前之后,伸手撫摸了她的頭。
很溫暖,很安心,如同在瞬間進(jìn)入了一片太陽暖和,鳥語花香的世界。
鈴花閉上眼,貪婪享受這夢幻泡影的感受。
緊接著,如同光束,原本屠殺村莊的妖魔被一道閃電般的光芒穿刺,滅殺。
等幼年的鈴花抹干凈眼淚,試圖看清之時,村莊里再次恢復(fù)漆黑,只有幸存的村民們的喊叫,那道如同太陽般的身影,消失不見。
長大之后,鈴花這才意識到,那位太陽般的存在,便是所謂的太陽圣體。
只有他們才會有那樣的特質(zhì),如同一輪太陽,照亮黑暗。
回過神來,再次看向遠(yuǎn)去的赤色巨禽上幾道身影,鈴花搖頭。
這少年并非太陽圣體,不過性情倒是很合她口味。
“走吧,我們也應(yīng)該去黎國皇都看看,那里近來動靜不小。”
兩人身影瞬間消失。
一路上,尺郭總算沒有再次睜眼,心中寧靜不少,將自身狀態(tài)維持在最佳,同時運轉(zhuǎn)九缺法,進(jìn)行了煉炁。
他不敢在兩人面前運轉(zhuǎn)吞鬼食神經(jīng)。
就算兩人察覺不出來這到底是何種經(jīng)文玄功,但如果進(jìn)行探查,說不定便會發(fā)現(xiàn)他的秘密。
對于這次出手,尺郭沒有特別的感受,只是殺了那些盜匪之后,身心都變得輕松不少,能夠沉下心進(jìn)行修煉。
至于給那男孩幫助,他也不知為何,多半是順手而為,并沒有太多其他想法。
近了皇都,下面城鎮(zhèn)的情況又變得秩序完好。
“皇城之下,還是需要面上好看一些。”尺凌峰摸了摸肩頭上的赤色松鼠,像是在與它聊天。
遠(yuǎn)方天際盡頭,便是皇都所在。
尺郭已經(jīng)能夠看清那高聳如同黑色巨龍俯臥般的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