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在門楣的銅鈴第七次響起時，林夏正在擦拭第三十六遍吧臺。晨光穿過落地窗，在拿鐵表面投下菱格陰影。她盯著咖啡杯底逐漸暈開的漬痕，忽然意識到這個畫面已經重復了七次。

“您的美式。“她把咖啡杯推向西裝革履的男顧客，對方正在用鋼筆敲擊桌面的同款節奏——噠、噠噠、噠。這是第七次聽到這個節奏，就像某種摩爾斯電碼。

男人端起咖啡時，袖口露出半截銀色手表。林夏的瞳孔驟然收縮，表盤上赫然刻著Ω符號。這枚符號在昨天的循環里出現在拿鐵拉花中，前天則是某位顧客的刺青。

“林小姐，“男人突然開口，“你知道克萊因瓶的原理嗎？“

咖啡機蒸汽管發出尖銳嘯叫。林夏的手指懸在POS機上方，液晶屏顯示的時間永遠定格在9:17。她記得第六次循環時，這個男人問的是“你見過逆生長的尸體嗎“，而第五次他根本不存在于咖啡館。

男人將咖啡倒扣在桌面，褐色液體違反重力地順著杯壁倒流。在液體形成的漩渦中心，漸漸浮現出由咖啡渣組成的克萊因瓶結構。“真正的循環不在時間里，“他的指甲突然變形成手術刀形狀，在木桌刻下0444的數字，“而在空間的褶皺中。“

后廚傳來玻璃器皿炸裂的脆響。林夏沖進操作間時，冷藏柜的鋼化玻璃門正在高頻震動，無數道裂紋組成蜂巢狀圖案。她伸手觸碰的瞬間，整面玻璃突然量子化坍塌，碎片懸浮在空中組成銀色立方體的三維投影。

“這是第幾次了？“新來的兼職生小沐倚著料理臺，白圍裙上沾著血跡。林夏這才發現冷藏柜里陳列著六具自己的尸體，她們穿著不同顏色的制服，左手無名指全部缺失。

小沐的瞳孔泛起金屬光澤：“每次循環你都會遺忘，但物質守恒定律不會。“她扯開圍裙，腹部嵌著正在運轉的銀色立方體，齒輪咬合聲與冷庫的嗡鳴形成共鳴。“當第七具尸體完成，克萊因瓶就會...“

突然襲來的頭痛打斷了話語。林夏扶住料理臺，視網膜上閃過雪花噪點。當她再次睜眼時，操作間恢復如初，小沐正在給虹吸壺點火，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

但冷藏柜的溫度顯示屏出賣了異常：-18℃。這個數字讓她想起今早新聞里提及的連環命案，七具無名尸都儲存在-18℃的冷庫。某種直覺驅使她打開手機相冊，最新照片顯示昨晚打烊前她在桌面刻下的正字標記——已經累積到六個。

“叮——“烤箱計時器無端響起。小沐取出馬卡龍的動作突然卡頓，她的關節發出機械摩擦聲，脖頸以180度扭轉：“警告，觀測者協議第44條啟動。“

整間咖啡館開始高頻震顫，墻上的裝飾畫框紛紛墜落。林夏沖向正門時，發現玻璃門外不再是商業街，而是沈天翊所在的法醫中心走廊。透過量子化的空間薄膜，她看見那個穿防護服的男人正抱著銀色立方體狂奔，身后追著融化的人形生物。

“找到交界點！“小沐的聲線變成電子合成音，她的皮膚正在剝落，露出下面的金屬骨架。機械手指插入自己胸腔，扯出發光的立方體核心：“用這個打開...“

爆炸氣浪將林夏掀翻在地。當她從滿地的咖啡豆中爬起時，咖啡館已恢復平靜。陽光依舊斜照在第三十六個擦亮的咖啡杯上，門鈴第八次響起，穿西裝的男人推門而入，腕表上的Ω符號閃著幽藍的光。

這次他的問題是：“你聽過五維生物的心跳聲嗎？“

林夏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灼傷的Ω疤痕。冷藏柜傳來規律的敲擊聲，六個“自己“正在柜門內側用斷指書寫相同的數字：0444。她突然意識到，當第七個循環完成時，自己將成為組成克萊因瓶的最后一塊碎片。

落地窗外的云層開始逆時針旋轉，街道上的行人全部面朝咖啡館行注目禮。他們的眼球脫落，懸浮在空中組成銀河旋渦，每顆瞳孔都映出銀色立方體的倒影。林夏握緊吧臺下的水果刀，這一次，她要在循環閉合前切開時空的接縫。

當刀刃刺向量子化的玻璃窗時，所有咖啡杯同時迸裂。褐色液體在空中匯聚成巨大的克萊因瓶，瓶口鉆出嬰兒形態的五維生物。它發出類似老式投影儀的嗡鳴，林夏的視網膜上開始閃回前六次循環的死亡場景——有時被坍塌的冷藏柜壓碎，有時被機械小沐扯斷手指，更多時候是困在無限循環的時空褶皺里化為塵埃。

在意識消散前的剎那，她看見咖啡館地板上浮現出沈天翊的證件照，照片邊緣標注著“觀測對象0444“。嬰兒生物伸出半透明的觸須，輕輕點在她的無名指根部，那里開始生長出珍珠母色的金屬鱗片。

第八次門鈴響起時，林夏微笑著給男人的咖啡拉出Ω圖案。這次她終于看清對方胸牌上的字跡：通古斯基地首席研究員，顧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