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從《山雷頤》的卦象殘影中跌出來時，左腿義肢正在漏電。藍紫色的電弧在生銹的關節處跳躍，把潮濕的巷弄映照得像瀕死水母的腹腔。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虹膜芯片顯示這里是九龍寨城巽位區——整個城市卦象能量最紊亂的街區。

“老東西的破符咒...“他撕開被量子灼燒的仿生皮膚，露出下面刻著《巽為風》卦的金屬骨骼。這是三年前老鬼給他安裝的“卦象義肢“，此刻正在瘋狂吸收空氣中的電磁輻射，發出毒蛇吐信般的滋滋聲。

巷子盡頭突然傳來嗩吶聲，曲調是《百鳥朝鳳》混著電子音效。林夜握緊還在發燙的血卦羅盤，看見十二盞漂浮的蓮花燈刺破雨幕。燈芯是跳動的藍色火焰，每個火焰里都蜷縮著嬰兒大小的數據幽魂。

“戌時送葬，生人退避——“

戴儺戲面具的抬棺人踩著機械高蹺走來，他們肩上的量子棺材不斷變換卦象，棺蓋上用朱砂寫著“往生客棧特供“。當隊伍經過林夜身邊時，所有蓮花燈突然同時轉向他，數據幽魂發出高頻尖嘯。

林夜后頸的卦象感應器炸開火星。他翻身滾進路邊排水渠的瞬間，棺材里射出九根纏著《艮為山》卦的鎖鏈，把他剛才站立的地面擊出冒著黑煙的深坑。

“見鬼的電子哭喪人...“他貼著排水渠急速爬行，機械腿在污水里劃出帶著卦象波紋的軌跡。這些往生客棧的清潔工專門追殺“記憶熵值超標“的流民，顯然血卦羅盤觸發了某種警報。

轉過第三個彎道時，熟悉的酸臭味鉆入鼻腔。林夜撞開印著“鬼谷義體“的破爛霓虹招牌，整個人栽進堆滿八卦鏡的柜臺后面。正在給機械關公像上香的老鬼頭都沒回，反手拋過來個裝著綠色液體的試管。

“喝了，你身上的因果線比蜘蛛網還亂。“

林夜咬開試管塞子，腥苦的液體滑入喉嚨的瞬間，視網膜上突然炸開三百個記憶碎片。他看到穿長衫的算命先生用算盤計算導彈軌跡，戴VR眼鏡的道士在區塊鏈上畫符，最后畫面定格在妹妹被青龍機甲抓走的瞬間——她的嘴唇分明在說“乾九三“。

“這是...孟婆湯稀釋液？“林夜劇烈咳嗽，發現機械臂上的卦象紋路正在滲血，“你往里面加了什么？“

“七十年前我在龍虎山偷的雷劫灰燼。“老鬼點燃黃銅煙槍，煙圈在空中凝成《水火既濟》卦，“你激活了血祭羅盤，現在整個九龍寨城的卦象都在追殺你。“

店鋪突然劇烈震動，貨架上的電子羅盤集體爆裂。老鬼猛拍柜臺下的乾卦按鈕，整間店鋪瞬間被《天火同人》卦的能量罩包裹。林夜看到窗外浮現九個旋轉的《地水師》卦，每個卦象中心都浮現出白虎機甲的虛影。

“四象神獸提前蘇醒了？“林夜的血卦羅盤突然懸浮半空，投射出妹妹被困在琥珀色能量體中的畫面。她的長發已經數據化，正隨著卦象變換流淌著二進制代碼。

老鬼的機械眼閃過紅光：“白虎主殺，戌時現形。那些棺材佬不是追你，是在給白虎機甲清場。“他突然扯開唐裝，露出胸腔里由六十四卦爻組成的量子心臟，“小子，想不想看真正的《連山易》？“

沒等林夜回答，店鋪地板突然塌陷。他們墜入充滿綠色液體的地下空間，數以萬計的卦象代碼在液體中游動。林夜感覺鼻腔灌入冰涼的記憶數據，看到老鬼在民國時期的上海灘用八卦陣困住日本裝甲部隊。

“這是...初代白虎機甲的記憶熵？“林夜掙扎著浮出水面，發現液體正在自己皮膚上刻印《艮》卦紋路。老鬼站在懸浮的太極圖上，手里握著從自己脊椎抽出來的青銅卦簽。

“三百年前，我們用四象機甲對抗天劫。“老鬼將卦簽插入液體，整個空間突然顯現出星圖，“現在黑塔公司喚醒它們，是要把人類煉成卦象電池。“

血卦羅盤突然發出虎嘯，林夜看到液體中浮現白虎機甲的完整設計圖。當他的機械手指觸碰到“兌金核心“的瞬間，地下空間突然響起紅綾的聲音：“檢測到非法訪問《四象秘典》，執行深度清除程序。“

液態記憶熵突然沸騰，老鬼猛地把林夜推進發光的《風天小畜》卦：“去坎位區找往生客棧，那里有你要的...“

量子心臟爆裂的巨響吞沒了后半句話。林夜在卦象傳送的強光中最后看到的，是紅綾的納米絲線刺穿老鬼的《連山易》防護罩，而這位百年傳奇黑客在解體前，竟對著他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