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劍峰頂的晨霧,濕冷又厚重,就像一塊浸了水的帕子,沉甸甸地蒙在眾人臉上。時間已經過了卯時,峰頂的中心廣場熱鬧非凡,人來人往。青玄找了塊平整的石墩盤膝坐下,她靜靜地閉著眼,睫毛上凝著一層細密的水珠,在微光下閃爍。
此刻,青玄的思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牽引著,飄向了廣場邊的石碑。那座石碑一直默默佇立在那里,無論風吹日曬,都穩穩地扎根在廣場的角落。平日里,大家在廣場上練劍、嬉戲打鬧,誰也沒怎么把它放在心上。碑上的文字偶爾會增加一些,可也無人在意。這次,青玄路過時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誰知這一眼,碑上記錄劍衛戰績的文字就像被賦予了魔力,一下子就將她吸引住了。那些看似普通的文字,仿佛化作了一幅幅鮮活的畫面,在她眼前徐徐展開。
想著、想著,她的思緒又不由自主地飄到了師父身上,師父衣領處延伸至耳根的那條暗紅色傷痕,在師父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扎眼,恰似一條蜈蚣趴在潔白無瑕的雪地里,透著一種別樣的詭異。
“雙雄爭鋒那會兒,師父也是我現在這般年紀吧?”青玄心里暗自琢磨著,好奇心瞬間如潮水般涌了上來。她微微瞇開一條眼縫,偷偷瞄向師父。只見月川師父正背對著她,全神貫注地擦拭著那柄“霜明”劍。凜冽的山風呼呼地吹著,把師父的雪白衣袖鼓得滿滿的,恰似揚起的船帆,在風中獵獵作響。師父腰間玉佩布滿冰裂紋,卡著的半片竹葉在山風中輕輕晃動。
三年前那個雨夜的場景,毫無征兆地突然撞進青玄的腦海。那天,受嘴里饞蟲驅使,她想去找師兄討點零嘴,走到師兄房門前,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聽見屋里傳來師父和師兄爭執的聲音。師父的聲音透過房門傳出來,帶著幾分壓抑的憤怒:“當年若不是凌霄劍府那幫狗……嘶~,使出那般陰招,也不至于每逢雨夜,我這舊傷就發作,還得麻煩峰兒……”
“青玄!”師父輕喚了一聲,把她從回憶中猛地拽回現實。青玄回過神來,才發現月川師父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手中“霜明”劍的劍尖上,還挑著一片不知何時沾上的枯葉。師父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打趣道:“再這么走神下去,心魔怕是都要在你腦門上搭窩了?!?
青玄縮了縮脖子,忽然瞥見師父挽袖時露出的舊傷。那道疤在晨光下泛著淡淡的青紫色。她鬼使神差地問出口:“師父,雙雄爭鋒......疼嗎?“
月川師父擦劍的手頓了頓。山風突然大起來,玉佩撞在劍鞘上叮咚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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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二十六年前的深秋。
凌霄劍府借著青霄劍宗的靈石礦脈“養劍”數月,卻絲毫沒有歸還的意思。不僅如此,他們還派出首席弟子楚昭,帶著三百劍修氣勢洶洶地壓境。消息傳來,整個青霄劍宗都彌漫著緊張的氣氛。月川得知后,即刻率領七十七名劍衛前往抵御。他懸浮于陣前,衣袂飄飄,無絲毫畏懼。他的飛劍劃出一道三丈長氣痕,懸停于身前,喝到:‘想要跨過這條線,先問我手中這把劍答不答應!’
楚昭有首徒之名,也絕非泛泛之輩,劍法更是刁鉆異常,每一劍、每一道劍氣,都直逼對手的經脈要穴;其御劍之技更是精妙絕倫,那些飛劍在他的操控下,靈動得如同鬼魅。雙方甫一交手,便陷入了苦戰,戰斗持續整整三日。
期間,楚昭使出了他最險的殺招“墜星”。好在,月川反應極快,仰頭猛地避開,那柄名為“流火”的飛劍貼著他的咽喉、耳側堪堪劃過。最后,月川與‘霜明’劍靈心意相通,憑借多年修煉的默契,精準地斬斷了楚昭的‘流火’。楚昭見‘流火’受損,己方也占不到便宜,只能帶著凌霄劍府眾人無奈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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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正準備繼續發呆之時,師父修長的手指輕輕夾著一小塊桂花糕,塞進青玄嘴中,淡淡道:“莫要胡思亂想,靜心凝神,要開始了。“
恰在此時,悟劍峰的中心塔樓悠悠鐘聲傳來。那鐘聲清越悠揚,晨霧與塵土仿若被一圈翠色光暈緩緩滌蕩開來。青玄聽聞鐘聲后,心中一凜,趕忙咽下口中的糕點,收斂心神
心魔試煉開始了。
青玄只覺靈魂好似被一股無形之力強行塞進了一個逼仄狹小的匣子,周身難受至極。待再次睜眼,卻驚覺自己的視線莫名高了許多,周遭一切都透著股陌生與怪異。作為經歷過多次試煉的心魔試煉“老手”,眼前房間里的景象,讓她滿心都是違和之感。
房間四壁皆是光滑無比的雪白墻面,在這清冷的色調下,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角落里立著一個散發著微光的方盒子,里面晃動著模糊不清的人影,那些人影似在忙碌,又似在掙扎,看得青玄心里直發毛。床榻上堆滿了硬邦邦的布料,仔細瞧去,針腳細密整齊得過分,完全不像是手工縫制的。而最讓她覺得古怪的,當屬窗欞上鑲嵌著的那塊透明琉璃板,它不僅能將外頭的夜色映得清清楚楚,每一處細微的陰影、每一絲星光都分毫畢現,這通透的程度,遠超她所認知的任何琉璃制品。
青玄強壓下心中的驚疑,試著調動靈力,可剛一運轉,就好似有無數鐵鎖死死纏住了她的經脈,疼得她臉色煞白。更讓她心慌的是,她竟完全感應不到“竹川”劍的存在,那與她并肩作戰多年的伙伴,被這詭異的地方生生隔絕了?!斑@鬼地方的靈氣怎如此稀薄!”她咬牙切齒地低聲暗罵,強行聚起靈力,試圖在指尖凝聚一縷劍氣,可那縷好不容易匯聚起來的靈力,還沒來得及化作劍氣,便如風中殘燭般消散于無形。
就在她滿心焦慮之時,忽然瞥見案頭擺著一個長約二十寸的方形板子,那板子表面毫無征兆地亮起詭異光芒。旁邊還有個一半透明一半黑色的琉璃盒子,時不時散發出七彩光芒,一閃一閃的。青玄滿心警惕,緩緩湊近細看。那方形板子上竟浮現的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最頂上一行格外醒目:風起青霄——第009回【伊始】。
“青霄?”青玄心中一驚,這不是她的宗門?還沒等她細想,窗外夜風驟然刮起,吹得窗欞上的琉璃板嗡嗡作響,那聲音好似惡鬼的低吟,在這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驚悚。青玄猛地轉身,就在轉身的瞬間,她眼角余光瞥見玻璃板上恍惚倒映出一張陌生男子的臉。她下意識抬手摸向自己的喉結,指尖觸碰到的陌生觸感和微微的震動,讓她確定,自己此刻占據的,是一個男子的身體——面容俊朗、一雙眼睛明亮有神、挺直的鼻梁上架著兩片被不知名材料包裹的透明琉璃片。
就在這時,床榻上的黑色方塊板子毫無預兆地突然亮起,緊接著發出一陣刺耳的鳴叫。青玄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慌亂之中,她的手不自覺地點開了上面的綠色光圈。剎那間,方塊里傳出一個女聲:“陳啟銘,我們分手吧!”那聲音帶著幾分決絕,在房間里回蕩。話音剛落,方塊的屏幕便暗了下去,整個房間再次陷入死寂。
“分手是什么?”青玄呆立在原地,滿心都是疑惑。很明顯,這具身體的原主,似乎牽扯進了一些極為麻煩的事情。她得想想接下來怎么融入環境,找出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