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路明非來到楚子航家里。
并非是入室高級。
今天是他們倆出發去東南亞的日子。
路鳴澤已經安排好了飛機。
在泰國轉機。
但不是去緬北嘎腰子。
他們要深入東南亞的原始雨林里面。
用路鳴澤的話來說…就是要玩一個真人大逃殺。
活到最后的人,才能攝金。
楚子航在房間里沉默著收拾著東西。
村雨,醫藥包,防彈衣。
這些東西往常都被他藏的死死的。
在這間屋里生活的楚子航,完全是另外一個人,與那個冷面殺胚沒有任何關系,也沒有任何出格之處。
聽話,體貼,學習成績好,喜歡打籃球,喜歡上網,喜歡唱歌,連喜歡的偶像都是邁克爾杰克遜那種優勢的偶像。
有時候楚子航真的覺得自己如同剪紙人一般蒼白單薄。
可父母卻為他們擁有這種單薄的如紙人一般優質子女感到自豪。
如果他們看到楚子航房間里的那些東西,大概也不會感到自豪了。
也許媽媽會說,哇,我的小子航好帥。
但繼父會覺得自己養了一個怪物。
沒人會喜歡怪物,即使怪物背負著海一般深沉的仇恨,心里幽暗綿長宛若雨林古道,可怪物就是怪物,天生就會讓正常人對他們敬而遠之。
楚子航并不怪任何人,他只是努力的扮演著所有人眼中的優質榜樣。
至于他們眼中的自己是真是假。
沒人會在乎。
不過,師弟應該會。
因為他正二不兮兮拿著自己的妖刀村雨來玩。
“師兄,你這把刀,是真的帥,楚叔審美這一塊確實很頂尖。”
楚子航無奈的揉了揉眉心。
他在路明非身上看到了自己老爹和老媽的影子。
都是二不兮兮,無憂無慮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路明非的性格比起自己,更像是楚天驕和蘇小妍的后代。
“師弟,別搗亂。”楚子航輕聲說道。
“師兄,如果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忘記你了,這個世界上也會有兩個人仍然記得你。”
路明非信誓旦旦的說道,這一刻,楚子航轉過頭去,看見了路明非那雙幽深而哀傷的眼睛。
那份悲傷,如此沉重,直擊心靈,像是無數的高山河流一同哭泣。
楚子航想去安撫,可他如何能安撫一個世界的悲傷?
“哪兩個人?”楚子航低聲問道。
“第一個人,當然是我干媽,你母后,蘇阿姨啊。”路明非說道,母愛是這個世界最偉大的屏障。
能讓路明非小學時成為5000長跑的亞軍,自然也能永遠的記住一個走失的孩子。
楚子航默然,即使全世界的都忘記自己,那個女人,也不會忘記自己嗎?
可如果這樣的話…
他希望情況恰恰相反。
全世界記不記得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但假如真的有這么一天,他希望,那個女人能徹底忘記自己。
將她忘的干干凈凈的,永遠也不要記起他。
他只需要向現在一樣,無憂無慮的,擁有生活在“爸爸”的庇護下。
還有師弟…師弟也是個頂天立地,重情重義的好漢子。
想必也會幫助照顧她。
“第二個呢?是你嗎?”楚子航問道。
他心里其實還有一個人選。
可是那個人,在那個雨夜,在那條永遠也見不到頭的高速路上。
“bingo。”路明非說道,“當然是你最親最愛的師弟我啊,就算全世界都忘記你了,師弟我也絕對不會忘記你的。”
路明非忽然湊了上來,擠眉弄眼,雙手抓住楚子航的雙肩,與他對視,眉眼深情。
先前那個有著如海般深邃憂傷的路明非不見了,似乎被打回了原形。
“師兄,”路明非忽然說道,“我愿意用往后三萬天的時間去記住你,你愿意用五百分之一天的時間幫我個忙嗎?”路明非問道。
楚子航怔住了。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東西最難反應。
一是零幀起手。
二是超長前搖。
現在氣氛已經到這了,就算路明非讓楚子航為他誕下一子,楚子航也會仔細考慮男人生孩子的可能性。
“師弟,”楚子航幽幽的說道,“其實你不用說那么多的,只要是你的事情,能幫到你的,我一定會幫。”
路明非沐浴在楚子航的人格光輝之下,忽然有些自慚形穢。
楚師兄他…簡直就是圣人!
“師兄,一會我給蘇蘇打個電話哈,你就說,昨天我一整天都和你在一起。”路明非說道。
“所以?”楚子航對路明非使用了二字吃瓜真言。
“我昨天上午去找了柳淼淼,下午去找了夏彌,晚上回去的時候,蘇蘇已經去了省城。”路明非如實回答。
楚子航看了一眼路明非。
如果以后他有什么喜歡的姑娘。
一定要讓路明非教自己怎么追。
這才是真正的操作怪。
………
替路明非和蘇曉檣解釋完后,兩人拎著行李下了樓。
蘇小妍還躺在沙發里,身上蓋著薄薄的毛毯。
楚子航順手將客廳的空調調到二十六攝氏度,將毛毯的四角替蘇小妍掖好。
雖然蘇小妍平時總是沒個正形,也總是沒心沒肺的,但楚子航從未怪過她。
因為媽媽已經很好了。
媽媽連自己的照顧不好,但卻能給他笨拙卻濃烈的愛意。
之前路明非說就算全世界都會忘記他,但媽媽不會,楚子航心里是深信不疑的。
這個女人命太好了,好到她能沒心沒肺的將全部精力放在好好生活上。
楚子航也是她好好生活中的一部分。
如果忽然缺了這么一環,她也會很難受。
楚子航指尖輕輕拂過媽媽皺起的眉角,這個女人也老了,歲月在她如畫般的眉眼上留下了刻痕,看來今天是沒辦法道別了。
不過也好。
他不太習慣和媽媽道別。
特別是在師弟面前。
每次媽媽和他道別,總是會抱著他猛親。
他倒是沒什么。
如果被師弟看見的話…以師弟的性格,絕對會嘲笑他。
在將諸如睡前喝杯熱牛奶的注意事項吩咐給阿姨后,他和路明非提著行李箱,消失在了雨幕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