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一早，劇組清晨開工，場記的喊聲在片場回蕩。

李染提前到了，蹲在布景一角，一邊吃三明治一邊翻看今天的拍攝安排。

他的眼神掃過拍攝計劃書的第一頁，筆尖在劇本旁隨手劃了兩道圈這一場，是林允兒的單人內心戲。

他望了她一眼。她正和造型師打趣，笑得像什么事都沒發生。

而李染的腦中，還殘留著昨夜群聊刷屏的節奏和數據。

那場匿名爆料帶來極大熱度，熱詞“摔本子”“辱罵工作人員”甚至沖上了熱榜。

但他知道，那通稿來得太整齊，不像自然流露，而像……預謀已久。

群里那位@“我家旭旭超A”搶在第一時間發了長圖，并配好了疊圖濾鏡。甚至還有模糊的“監控截圖”，像是有人專門在劇組偷拍。

李染昨晚沒吭聲，只是在群里發了一條：

【我剛在別的地方也看到這個截圖，好像是從內部泄出來的？】

不到一分鐘，就有人回復。

【你說得對，我問問我朋友，她在劇組那邊，應該清楚。】

李染盯著那句“她在劇組”，沉默了半晌。

他開始根據照片的背景、機位、構圖角度、光源方位推測大致的區域。

十分鐘后，他鎖定了那張截圖拍攝的位置，正是劇組西南角的備用通道。

平時閑人免進，但只要你是工作人員，繞個彎，就能站在那里。

李染忽然想起，前天有人在收燈時遲遲不肯離開，還繞著場地拍了幾張照。

那人戴口罩、背著設備，幾乎和燈光組一模一樣。

可他回憶了下，那天的燈光表在工作群里標注清楚，輪班時間根本不包括那個人。

“借設備混進來的？”

他食指輕輕點了點小臂，若有所思。

這時候，林允兒朝他走來，低聲問道：“你是不是沒睡好？”

李染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看出來啦？”

“你眼下那塊青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個小小的遮瑕棒，“低頭，我幫你遮一下。”

李染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上鏡演員。”

“你也是演員好吧，別忘了你演的還是個冷面使者。”她輕輕拍了拍他臉，“冷歸冷，黑眼圈不能太明顯。”

她一邊幫他處理，一邊小聲說，“我聽說最近有不少謠言在流傳，你也別太放在心上，熱度這玩意總是會招來蒼蠅的。”

李染瞥了她一眼，語氣溫和，“沒事，他們越跳，我越清楚該怎么收網。”

“你？”林允兒一愣，“你真在查這事？”

李染沒回答，只笑了笑，伸手接過她的鏡子，看了看遮瑕效果，然后道：“你信我一次，到時候我請你吃炸雞。”

“炸雞不夠，要加啤酒。”

“好，全都給你。”

……

晚上十一點四十七分，李染的黑粉群依舊活躍。

她們已經預定好了一套以“李姓編劇疑似內斗爆料”為核心、配合熱詞、圖包和斷章取義剪輯圖的多圖推送。

內容一應俱全，節奏控得死死的。

就在“雪碧不加冰”發出群內動員令時，李染抬起頭，望了一眼電腦右上角的時間。

00:01。

凌晨一點，#李姓編劇摔本罵人#的話題正以飛快速度爬上熱搜，評論區里一片“果然是暴躁油膩男”“小作精又發瘋了”的嘲諷。

李染靠在沙發上，刷著手機，嘴角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時機到了。

他切回那個黑粉群的小號，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依次點選所有非管理成員。

【踢出群聊】

【踢出群聊】

【踢出群聊】

……

一連串熟悉的ID接連從群里蒸發，仿佛密密麻麻的雜草被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

群里瞬間寂靜，原本五百多人的聊天室，瞬間只剩下寥寥幾位管理員，和——他這個“新晉文案管理”。

管理員雪碧不加冰最先反應過來，連發三條：

【？？？】

【誰動的手？】

【@熬夜不禿頭123你干嘛？！】

李染沒理她，手指滑動之間，早已將那份“備份截圖”從備用號發到了他自己的實名社交媒體上。

一條圖文并茂的長社交媒體帖子赫然出現：

【“潛伏四天，混成管理：講講我如何親手拆了一個黑粉群”】

正文不長，但內容爆炸。

幾張高清截圖里，是黑粉們如何圍繞“李姓編劇”精心策劃一條條攻擊路線的記錄。

【今晚爭取把#捆綁女主炒熱度#頂上熱搜】

【不要全是臟話，要“有理有據”地罵，才更顯得可信】

【編幾個現場小爆料，他跟女演員不合的說法好像蠻有人信】

【旭旭那邊有渠道，說他私生活很亂，我去套套話】

每一張截圖上，時間、發言人、表情包、語氣標點，全都清晰可見。

連【旭旭超A】的那句：“笑死我了，讓他繼續蹦跶，等我們爆料一出直接涼涼”都被完整保留了下來。

評論區瞬間炸開了鍋。

【？？？他這是潛伏進自己黑粉群了嗎？！】

【天哪我居然親眼見證了一場反殺……】

【感覺像在看爽劇，劇情反轉也太猛】

【黑粉群被正主端了窩，還當上了管理哈哈哈哈哈】

【好家伙，李編劇這一招堪稱社交偵察兵】

【等下，這是不是涉嫌網絡誹謗了？】

【實名舉報？造謠？有點意思了……】

而那些曾在群里活躍的黑粉，看到這條社交媒體帖子時，幾乎全是同一個反應：手腳冰冷，嘴巴張得老大，開始瘋狂刪評論、換頭像、清空動態。

但已經來不及了。

“截圖、轉發、評論、存檔”，吃瓜網友們手法嫻熟，兵貴神速，甚至有粉絲順手做了個八宮格“黑粉語錄合集”。

李染看著后臺評論暴漲，輕輕吸了口氣。

點開私信，那位管理員“雪碧不加冰”還在連發數條消息：

【你到底是誰？】

【你瘋了嗎？】

【我們只是玩玩，你不至于搞成這樣吧？】

【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有法律風險？】

李染看了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

【放心，截圖我都交給律師了。】

發完，他退出私信，又低頭在備忘錄里打下一行字：

【黑粉清理計劃·階段一完成。】

“接下來……”他看了眼屏幕上那些還沒浮出水面的ID，眼神微沉，“就該清點幕后那幾個，順便算算舊賬了。”

他站起身，拉開窗簾。

天快亮了。

他切換回大號，點開林允兒的聊天框。

發了條語音過去，聲音低沉、還帶著點笑意：

“允兒前輩，明天記得請我喝一杯，我今晚干了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