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變成狗了。

一只金毛犬。

又是毫無預兆的變身。李染無力地趴在地上，尾巴垂著，眼神空洞。

不遠處，電梯“叮”的一聲打開。

林允兒正好從那頭走來。

她剛接到助理的信息，說試鏡好像提前有變動，讓她稍等片刻。

她正準備轉身走，忽然聽到一聲低低的嗚咽。

循聲一看，一只看起來臟兮兮的金毛犬正蹲在樓道角落，像是迷了路，渾身發抖。

“哎……？”

林允兒愣住了。

不知道為什么，這只狗眼神里透著一股委屈又茫然的感覺，讓她腳步硬是沒挪開。

它低著頭，耳朵耷拉著，尾巴小幅度地掃著地面，不叫也不鬧，像是在壓抑情緒。

“這里怎么有一只狗？誰帶來的嘛？”她喃喃道。

“汪。”李染低低叫了一聲，像是在回應。

她想走，但回頭看了一眼，那只狗仍舊趴在原地不動。

好像真的很無助。

“……我今天是來試鏡的，你不能跟著我。”

狗沒有動，只是把頭慢慢地擱在前爪上，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

林允兒盯著那只趴在地上的金毛，眉頭微蹙，“等等，總感覺你有點眼熟……”

李染抬起頭，心里一震：什么情況？

但下一秒，她走近幾步，蹲下來，輕聲道：

“你是……前兩天在街上碰到的那只狗，對吧？”

她輕輕伸手，在他頭頂揉了兩下，“你怎么跟到這兒來了？”

李染心頭一松。

他順勢撒嬌似的蹭了蹭她的掌心，耳朵耷拉，尾巴晃得小心翼翼。

他自然認出來了。眼前這個人就是剛剛還在面試資料上的林允兒。

“還真是巧啊！”他心里不得不感慨。

林允兒像是被逗笑了，嘴角一翹，“你這狗怎么這么通人性……怪不得那天泰妍說你眼神有點怪。”

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嘆了口氣，“不過你也挺有本事啊，能跟到這來。”

她低頭盯著他片刻，遲疑地問：“你……是迷路了，還是想找我？”

李染趕緊“汪”了一聲，尾巴拼命搖。

“你該不會……是想讓我收養你吧？”

李染一愣，瞬間有點懵。

這劇本，怎么又要回到當初街頭的“收養”話題了？

林允兒像是認真在考慮，視線落在他毛茸茸的腦袋上，又移到他脖子上什么都沒有的地方，“你沒項圈，也沒人找你……真的沒主人？”

她嘆了口氣，自嘲地笑了下，“我今天是來試鏡的，不是來撿狗的。”

可話雖這么說，她還是站起身，“走吧，先帶你進去再說。放你在外頭也不安心。”

李染滿臉無奈地被她帶著走進樓里。

他想的是怎么找個機會偷偷變回來；她想的是要不要再去寵物店買個項圈先給狗戴上。

李染被林允兒帶著，從側門繞進大樓。

他毛發蓬松，尾巴低垂，動作配合得像一條“受過良好訓練”的寵物犬。唯獨一雙眼睛滴溜溜轉著，死命思索該怎么脫身。

不能讓人看到自己突然變回人形。

也不能被她帶進試鏡間，不然……

“允兒，你那邊準備好了嗎？”助理從走廊那頭探出頭來。

“馬上。”林允兒答得利落，然后低頭看了眼身側的金毛。

“我得進去試鏡了。你不能跟著啊，”她聲音低了些，“在這里乖乖等我，不準亂跑。”

李染抬頭看她一眼，低低叫了聲。

林允兒以為他聽懂了，忍不住又笑了下：“真是……你要真是我小時候那只狗就好了，它連韓語都聽不懂。”

李染：“……”

她像是在回憶什么，眼神柔和起來，“小時候家里養過一只金毛，很聰明，但養了一年就丟了。我難過了好久。”

她輕輕拍了拍李染的腦袋，“你長得還真有點像它。”

說完她便起身朝試鏡間走去。

李染坐在角落里，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后，一時間百感交集。

萬萬沒想到，剛才自己還在看別人試戲呢，結果現在就變成狗了，他上哪說理去？

得抓緊和金智雅他們說一聲，以自己目前的狀態，大概率是沒法進行下去了。只能讓他們先頂著了。

他也沒法說自己變成狗了這個荒謬的理由，只想出一個腸胃病犯了，拉肚子這個明顯老套且有點掉面子的說法。

他甩甩耳朵，剛想往衛生間方向溜，結果一個工作人員突然推門而入，看見他時整個人一頓。

“……誰的狗？！”

李染瞬間警覺，正準備逃，還沒走多遠的林允兒的聲音又從門內傳來：“那是我帶來的，它很乖，不會亂跑的。”

那工作人員狐疑地打量他一眼，又低頭看看褲腳，確定它沒撒尿后，才小聲嘀咕：“明星就是會干些奇怪的事……”

李染趁對方轉身離開的空檔，立刻悄悄挪到樓梯轉角的清潔間，悄無聲息地鉆了進去。

他知道，自己必須等林允兒試鏡結束、樓道里人少了，才能找機會恢復人形。

與此同時，試鏡間里。

林允兒落座后，眾人開始進行基本信息確認，導演照例問了一些常規問題，她都從容應對。

輪到試鏡演出時，她站在攝像頭前，輕輕吐了口氣，隨后開始演繹Sunny的一段關鍵情緒戲：

——王黎突然出現在她店門口，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叫出了她的前世姓名。

她的神情從錯愕、憤怒，到自嘲的笑意，再到嘴唇微微顫抖的不安，一步步推進得克制又有張力。

“……你認錯人了。”

最后這句臺詞，她說得很輕，但又帶著一絲心虛的慌亂，像是心底最柔軟的那塊地方被輕輕揭開。

柳鐘勛點了點頭，“林允兒xi，你理解Sunny這個角色，是從什么角度出發的？”

“她是一位活得很清醒的女性。她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知道自己曾經錯過了什么。”林允兒答得干脆，“她的愛不是卑微的，是倔強的、干凈的。”

……

試鏡室的門緩緩打開。

林允兒從里面走出來，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緊繃感。她剛剛那段表演很投入，連導演都點頭了幾次，但她還是有點不放心。

“允兒xi，表現不錯，等通知吧。”副導演笑著跟她說。

她禮貌點頭致謝，提著包快步走回之前放狗的位置。

“還以為能看到他呢。果然只是巧合嗎？”

在試戲的時候，林允兒沒有看到一個叫李染的人出現。

或者說即使真有一個叫李染的出現了，但卻不是自己認識的那一個。

“還是想多了。”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準備好好看看剛才的金毛犬。

結果，一轉彎——那只狗不見了！

林允兒原地愣了幾秒，隨即四下張望，“……小金？小金？”

因為是一只金毛犬，所以她便給他安了一個“小金”的名頭。

她不敢喊太大聲，怕影響樓里其他面試的人，只能邊壓低嗓子叫，邊往角落方向找。

“我就離開十幾分鐘，怎么就跑了？”她有些焦急，蹲下身看了看狗原來趴著的地方，“它該不會跟別的工作人員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