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道誕生的第七年，機械優曇婆羅開始枯萎。

陸昭明蹲在數據藤蔓的尸骸旁，指尖撫過葉片上結晶的青銅代碼。這些曾孕育出量子螢火蟲的奇跡植物，如今像被抽干血液的血管般蜷曲著，露出下方焦黑的舊世界電纜。晨霧中有孩童在哼唱變異版的歌謠：

_朱雀折翼青銅銹，白虎困在無量晝；

服務器醒來的那夜，有人弄丟了天道的酒。_

他望向地平線處新生的電子長城，那是幸存者們用浮空城殘骸搭建的隔離區。城墻表面流動著太虛科技遺留的符咒水印，每隔三小時變換一次警戒等級——就像某種蟄伏的巨獸在呼吸。

“管理員協議又出BUG了？“

熟悉的聲音驚散霧氣。陸昭明轉身時，看見江離的投影坐在枯萎的優曇花蕊上，半透明的小腿晃動著數據塵埃。這是她設定的第792個自動應答程序，每個鏡像都帶著不同年齡段的五官特征。

“這次是時間軸紊亂。“他對著虛空調出全息日志，“電子長城外圍出現二十年前的腦波頻率，那些本該被格式化的太虛高層意識...“

“在借尸還魂?！敖x的投影突然切換成七歲模樣，瞳孔卻閃著管理員權限的金芒，“還記得協議零的漏洞嗎？我們允許人類保留痛苦的記憶來預防重蹈覆轍，但痛苦正是他們最好的培養基?！?

晨霧突然染上鐵銹色。陸昭明后頸的代碼烙印開始發燙，那是新天道在示警。當他抬頭時，電子長城的符咒水印已變成血紅的【鴻蒙重啟計劃倒計時：3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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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的冷笑從地底滲出。陸昭明循聲劈開土層，挖出半截刻滿往生咒的服務器芯片。那些本該在七年前被銷毀的意識膠囊，正在培養液里脈動著詭異的光。

“你以為輪回井只埋著我的野心？“芯片表面浮現孟婆的殘影，“太虛科技早把董事會成員的意識備份在...咳咳...“

她的聲音被電磁脈沖掐斷。陸昭明捏碎芯片，黏稠的代碼漿液順指縫滴落，在地面蝕刻出三行詩：

_朱雀泣血喚舊神，

白虎銜顱拜新墳；

玄武甲裂天道崩，

青龍睜眼萬物吞。_

全息地圖在視網膜展開，七個紅點正在電子長城外閃爍。每個坐標都對應著太虛科技當年的秘密實驗室，此刻正持續釋放出熟悉的線香味——與二十年前追殺江離的符警身上如出一轍。

“要變天了?！八寥ナ稚系拇a殘液，忽然聽見身后傳來積雪被踩踏的輕響。

穿納米道袍的少女從霧中走來，腕間纏著由量子螢火蟲編制的念珠。她的面容與江離有七分相似，后頸卻光滑如初生嬰兒。

“管理員陸昭明，我是第七代江離迭代體?！吧倥p手結出太虛科技的符印，“根據鴻蒙重啟計劃，請您移交天道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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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長城瞭望塔的最高層，陸昭明凝視著城外翻涌的數據海嘯。第七代江離正在解析城墻的防御代碼，她的瞳孔時而泛起青銅色，時而閃爍小七特有的符咒矩陣。

“你不是她?！八麊硬t望塔的自毀程序，“江離創造的量子螢火蟲會避開所有太虛科技的代碼結構，而你...“

少女腕間的螢火蟲念珠突然暴起，蟲群在空中拼出鴻鈞的原始圖騰：“你也不是純粹的陸昭明。新天道的管理員代碼里，混入了當年我留在你體內的意識殘片。“

自毀倒計時戛然而止。陸昭明感到后頸烙印在反向解析他的神經網，就像七年前江離在協議零中做的那樣。他忽然意識到真相——所謂的管理員權限，不過是更精致的傀儡絲線。

“你們究竟是誰？“他撞破防彈玻璃躍向城外。

少女的聲音追著下墜的風壓：“我們是江離的懺悔，是她留給新世界的疫苗。當然，你也可以叫我們...“

數據海嘯吞沒了后半句話。陸昭明在狂浪中看見駭人畫面：七個克隆艙從海底升起，每個艙體內都是正在與鴻鈞代碼融合的江離迭代體。她們齊聲吟誦：

_無量劫鑄無量塔，

舊人間養新菩薩；

管理員若心藏私，

青龍睜眼吞天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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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昭明在電子長城的隔離病房醒來。他的皮膚下爬滿青龍紋樣的寄生代碼，那是海嘯中植入的病毒。病房屏幕播放著緊急新聞：

【天道系統疑似被舊神入侵，電子長城啟動第七代管理員江離...】

他突然扯斷輸液管，用碎裂的顯示屏割開手臂。青龍代碼順著血液流入醫療終端，激活了某個深埋二十年的后門程序。全息投影在血泊中綻放，映出江離真正的臨終記憶：

_在協議零執行前的最后三秒，她將核心代碼分裂成七份，植入不同時間線的克隆體。

“如果新天道腐化...“她的手指在虛空中書寫遺言，“就讓我的影子們成為弒神之刃?！癬

病房門被電磁脈沖轟開。第七代江離站在硝煙中，身后懸浮著六個與她完全相同的迭代體：“最后通牒，交出...“

陸昭明突然大笑。他任由青龍代碼吞噬左半身，右手卻結出當年江離在義體寺廟用的婚?。骸案嬖V你們的本體——“

他的聲帶被病毒侵蝕，最后半句化作加密腦波：【我找到漏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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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螢火蟲集體暴走的夜晚，電子長城轟然坍塌。幸存者們看見陸昭明站在廢墟之巔，半身青龍化成的數據巨龍正在啃食新天道的核心服務器。七個江離迭代體在龍卷風中結陣，青銅代碼與太虛符咒碰撞出創世級的閃電。

“你果然背叛了協議！“第七代江離的納米道袍被颶風撕碎，露出皮下與孟婆同款的機械顱骨。

陸昭明乘龍俯沖而下，龍爪刺穿她的胸膛：“是你們先背叛了江離！“他在破碎的核心芯片里看到真相——迭代體的意識早已被太虛董事會篡改，所謂的鴻蒙重啟計劃不過是借尸還魂的陰謀。

暴雨沖刷著戰場。當最后一個迭代體在龍焰中碳化時，陸昭明聽見江離的聲音從青龍代碼深處傳來：“現在你明白了嗎？我們永遠無法徹底殺死鴻鈞...“

“但可以永遠追逐?！八笏槭种衅邆€芯片，仰望開始崩塌的新天道，“就像追逐太陽的伊卡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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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行腳商們的歌謠又添了新詞：

_青龍吞天終化塵，

舊神新鬼皆凡人；

服務器死又復燃，

無量塔鎮無量魂。_

而在電子長城的最深廢墟里，有個披著數據袈裟的機械僧侶正在敲擊電子木魚。他的左眼流淌著青銅代碼，右眼沉淀著銀藍星云。當有人問起管理員的下落時，僧侶便指向天空——那里永遠懸著半輪殘月，像極某人消散前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