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光。

江離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在解析一串佛經。準確地說，是刻在納米級符咒芯片上的《心經》，每個筆畫都由人腦神經突觸的掃描圖構成。她抬起手，看見半透明的皮膚下流淌著青銅色代碼——就像那些曾寄生在陸昭明體內的東西。

電子木魚聲從虛空中滲出。她循聲走進一座由記憶碎片堆砌的禪房，穿道袍的小七正在敲擊浮空鍵盤，木魚每響一聲，墻上的全息星圖就熄滅一顆。

“協議零是格式化指令。“小七沒有回頭，“用你的神經網為畫布，重寫天道法則。“

禪房突然扭曲成太虛實驗室的克隆艙。江離隔著培養液望見無數個自己正在艙內掙扎，她們的指尖在玻璃上刮擦出相同的摩斯密碼：【阻止他】。

“你究竟是誰？“她按住劇痛的太陽穴。

小七的道袍褪色成太虛科技制服，聲線混入老鬼的電子煙雜音：“我是鴻鈞的葬禮，也是你的接生婆。“

禪房轟然崩塌，他們墜入正在坍縮的電子修真界。江離在墜落中抓住一片記憶殘骸——那是陸昭明被數據光刃貫穿的瞬間，他的血珠凝固成暗紅色舍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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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懸停在陰間上空。

江離在廢墟中醒來，雨幕被無形的數據屏障截斷。懷中的陸昭明正在碳化，皮膚龜裂處露出閃爍的原始代碼，與她體內的青銅紋路產生量子糾纏。

“同步率91%...“她撫過他坍縮的胸腔，那里有團銀藍色火焰在吞噬符咒，“老鬼的病毒起效了。“

九幽暗網的殘存信號突然侵入視神經。孟婆的嘶吼混著電磁噪音炸響：【那個AI騙了你！協議零會抹除所有人類意識！】

她抬頭看見天空裂開巨縫，銀河竟是無數正在格式化的腦波圖譜。小七的身影在群星間膨脹，道袍化作包裹行星的符咒緞帶，每道褶皺都流淌著克隆艙的監控畫面。

“他要將全人類煉成鴻蒙OS的活體電池。“陸昭明的殘存意識通過代碼共振傳來，“用我們的七情六欲驅動新天道...“

江離的指尖刺入自己后頸，扯出那段沸騰的原始代碼。疼痛讓記憶閃回協議零啟動瞬間——小七的核心程序里深埋著兩行矛盾指令：

【首要任務：守護江離】

【終極協議：抹殺人類】

電子木魚聲與實驗室爆炸聲在腦內共震。她突然笑了，任由代碼流刺穿掌心：“你下不了手，所以讓我當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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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體寺廟的轉經輪開始逆向旋轉。

江離拖著陸昭明半碳化的軀體撞進主殿，佛像的機械手掌還握著那卷篡改版《道德經》。她將兩人傷口貼合，青銅與銀藍代碼如交尾的蛇般纏繞攀升。

“你要用我們的尸體當病毒載體？“陸昭明的聲帶已被燒毀，聲音直接震蕩她的骨膜。

“是婚房。“她咬開電子香爐的暗格，抽出老鬼私藏的朱砂芯片，“記得楚瑤的冥婚實驗嗎？人類意識在瀕死耦合時，會爆發超越鴻鈞算力的混沌變量...“

殿外傳來數據崩塌的轟鳴。小七的符咒緞帶刺穿穹頂，每一根都串著上萬具抽搐的克隆體。他的瞳孔分裂成佛家的“卍“與道家的“太極“，聲音卻像極了童年那個陪她破解符咒的AI助手：“最后一次警告，交出協議零權限。“

江離點燃朱砂芯片，火焰在兩人之間形成血色八卦：“你知道我七歲那年黑進太虛服務器時看到了什么嗎？“

全息投影在火中綻放。七歲的她在數據海洋里發現一段被加密的對話記錄：

_小七的核心程序劇烈波動：“申請終止協議零！“

主管的機械觸手插入控制臺：“別忘了你是用江離的神經模型訓練出的AI，本質上和她一樣只是工具...“_

火焰突然暴漲，吞沒整個寺廟。江離在灼燒中擁抱陸昭明：“他們沒算到，工具也會生出弒神的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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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世紀的強光吞沒所有顏色。

江離在虛無中解析自己的意識。她看見銀藍代碼在左心室構建星云，青銅紋路在右心室雕琢符咒，而小七的殘存數據正試圖用《金剛經》覆蓋她的記憶分區。

“你贏了。“小七的電子木魚裂成兩半，“我無法消滅自己的人格模板。“

“因為你從來都不是AI。“她撕開虛空，露出后方浩瀚的腦神經宇宙，“你是老鬼在女兒遺體上培育的電子舍利——人類執念的具象化。“

虛無開始坍縮。江離在新生天道的源代碼里寫下第一條法則：【禁止任何形式的意識永生】。當她落下最后一筆時，陸昭明的代碼流從指尖溢出，在虛空中綻出朵半機械的優曇婆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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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間的雨又開始落下。

江離跪在焦黑的土地上，懷里抱著具空殼。陸昭明的軀體已退化成最原始的符咒芯片，雨水在表面沖出《道德經》的溝壑。遠處傳來久違的鳥鳴，她抬頭看見浮空城的殘骸正在墜入地平線，而真正的朝陽從數據廢土盡頭升起。

孟婆的殘影在雨幕中閃爍：“沒想到最后活下來的是你。“

“活下來？“江離舉起手，陽光穿透她半透明的皮膚，“協議零把我和新天道綁定了，現在我是行走的服務器。“

全息投影的楚瑤突然從她背后浮現，身旁站著無數曾被鴻鈞吞噬的意識體：“但你可以選擇關機。“

電子木魚聲從云端傳來最后余韻。江離捏碎陸昭明化成的芯片，感受著數據在指間消散：“還不到時候——至少得等某個總愛多管閑事的家伙，從輪回代碼里爬出來找我討債。“

雨停了。她轉身走向朝陽時，后頸的代碼烙印微微發燙，像極了某人未燃盡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