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踉蹌著撞開巡水司大門，青磚上的苔蘚被靴底碾出墨綠色汁液。

喉間翻涌的血腥氣在跨過門檻的剎那噴濺成霧，驚得檐角麻雀撲棱棱竄向鉛灰天際。

他死死攥住乾坤御水珠，指縫間滲出的藍光與血跡糾纏，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熒光。

砰！

后背抵住冰涼的照壁，他順著雕花磚紋滑坐在地。

右胸三道爪痕泛著青鱗毒素，每次呼吸都像有千百根銀針順著經絡游走。

白睛揮袖化去殺機的畫面在眼前不斷閃回。

青韻劍尖離喉頭僅剩半寸時，那些自發凝結的血珠陣圖，不過是強弩之末的虛張聲勢。

“若她再多用半分力......”秦川盯著掌心破碎的藍光，指甲深深掐入龜裂的珠體。

御水珠內浩瀚的汪洋此刻只剩渾濁的暗流，連浪濤聲都變得嘶啞。

暮色如墨汁滲入窗欞，巡水衛的腳步聲在廊下來回逡巡。

他忽然抬手震碎屋檐垂落的冰錐，碎晶在暮色中折射出萬千個扭曲的自己。

每個倒影都在重復青韻那句淬毒的譏諷。

“不夠......”

秦川猛然握拳碾碎冰晶，鋒銳的棱角刺破掌心。

乾坤御水珠突然爆發刺目光芒，將他的意識拽入深海。

咸澀的海水灌入鼻腔時，秦川驚覺腳下不再是虛無的波濤。

墨色礁石群如巨獸脊背刺破海面，數以萬計的熒光水母正從珊瑚叢中升騰而起。

更遠處，八爪魚纏繞著沉船桅桿，鱗片泛著幽光的魚群組成不斷變幻的卦象。

“這是......御水珠內部？”

“此次乃是御水珠自主拉我意識入內，且看見的畫面和以往都不同。”

他踏著浪尖走向最近的礁石，足底觸到某種溫潤的脈動。

暗紅色海藻突然瘋長成參天巨樹，葉片間垂落的卻不是果實，而是一顆顆閉目的人面水珠。

嗚——

悠長的鯨歌自深淵傳來，數十頭山岳般的黑影破浪而出。

獨角鯨的螺旋長角刺穿云層，座頭鯨尾鰭拍碎雷霆，它們翡翠色的眼瞳倒映著秦川僵立的身影，卻只是沉默地游向海平線盡頭。

秦川按住狂跳的太陽穴，識海中《瀚海呼吸法》的文字突然浮現在浪濤之上。

每一個篆字都化作游魚，咬住潰散的水靈重新織就經絡。

他福至心靈地并指成劍，原本晦澀的御水訣要義，竟在鯨群游弋的軌跡中豁然貫通。

“坎位藏龍，兌澤生雷......”

他踏著鯨歌的節拍凌空勾畫，方圓十里的海水突然懸停成晶瑩的幕墻。

三百六十顆水玉自袖中激射，在幕墻上撞出星圖般的璀璨光點。

蟄伏在暗礁深處的陰影終于動了。

九頭蛇妖破開水幕的剎那，秦川指尖的陣圖恰好結成最后一道卦象。

滔天巨浪被無形之力擰成枷鎖，將妖獸死死釘在北斗星位。

但更令他驚駭的是，自己竟能清晰感知到每滴水珠中躍動的情緒。

“水之精華，原來還可以是萬物心緒的共鳴......”

他抬手輕觸蛇妖潰散的虛影，一縷湛藍精粹順著指尖沒入丹田。

枯竭的經脈突然涌入暖流，胸口的青鱗毒素被沖刷成細沙簌簌墜落。

五晝夜交替只在彈指間。

當秦川在第七次潮汐漲落中睜開眼時，御水珠內已滄海桑田。

曾經荒蕪的海域矗立起十二根盤龍玉柱，每一道浪濤都遵循著他呼吸的韻律。

“還不夠。”

他并指劃開手腕，血珠墜海化作赤色蛟龍。

妖獸們突然躁動不安，卻在蛟龍威壓下低伏身軀。

乾坤御水訣的文字在血雨中融進識海，原本小成的境界屏障，終于裂開蛛網般的細紋。

海天相接處泛起魚肚白時，秦川的身影已凝實如神像。

他踏著新生的朝陽走向深海，身后跟著自發匯聚的萬千水獸。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云層的剎那，御水珠內所有生靈齊聲長嘯，聲浪震碎了最后一絲猶豫與畏懼。

此刻秦川，已入真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