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柜的藍光在林雨柔側臉投下幽暗的陰影，她彎腰拾取散落的繃帶卷時，領口滑出的翡翠平安扣在空中劃出弧光。沈念安的瞳孔驟然收縮——三小時前她在父親保險柜里見過同樣的設計圖，泛黃的稿紙上標注著“贈愛女周歲禮”。

“你認識顧明遠？”沈念安用鞋尖碾碎滾落的阿司匹林藥片，白色粉末在瓷磚上暈開慘淡的云。她故意將香奈兒鏈條包甩到處置臺上，金屬搭扣撞翻碘伏瓶，褐色的液體順著臺面滴落在林雨柔的帆布鞋上。

顧明遠向前半步擋住飛濺的玻璃碴，定制西褲被碘酒染出大片污漬。他的目光掠過沈念安腕間的鉑金手鏈，那是上周拍賣會上被他抬到天價的清代點翠配件。此刻那些翠羽在冷光燈下泛著詭異的青，像極了父親臨終時書桌上枯萎的綠蘿。

“沈小姐弄錯了。”林雨柔將最后一片玻璃掃進簸箕，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紅繩，“這是患者家屬送的謝禮?！彼D身時耳后朱砂痣擦過顧明遠的襯衫領口，十三年前的雨夜記憶突然侵襲——父親沾血的指尖按在他眼皮上嘶吼：“記住這個胎記！”

沈念安突然抓住林雨柔的右手。三個小時前在保險柜發現的產檢報告上，沈母的胎心監測圖與眼前人掌紋詭異地重合。她將翡翠平安扣舉到應急燈下，冰種翡翠內部的金絲絮狀物組成模糊的“沈”字。

“1999年臺風夜，仁和醫院的新生兒保溫箱...”她壓低聲音湊近林雨柔耳畔，滿意地看著對方睫毛劇烈顫抖，“你猜為什么停電時備用發電機偏偏故障？”

警報器突然尖嘯。走廊盡頭的手術室亮起紅燈，穿病號服的小男孩撞開安全門沖進來。林雨柔本能地張開雙臂接住他，后腰撞上處置臺時翡翠平安扣的鉑金扣頭突然崩開。

“小杰別怕！”她將哮喘發作的孩子平放在檢查床，扯開急救包的動作行云流水。沈念安卻盯著滾落腳邊的翡翠墜子——冰種翡翠裂成兩半，露出微型膠卷的金屬軸心。

顧明遠搶先拾起殘片。當他用鋼筆挑開發絲細的膠卷時，急診室的日光燈管突然爆裂。黑暗中沈念安聽見齒輪轉動的輕響，十三年前父親書房傳來的機械表走動聲與此刻完美重疊。

“別看！”林雨柔的驚呼混著玻璃碎裂聲。她撲過來時帶翻生理鹽水架，冰涼的液體澆在沈念安肩頭。借著手機電筒的光，所有人都看清了膠卷上的畫面——產房監控里，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將兩個嬰兒的手環調換。

暴雨拍打著彩鋼瓦屋頂，沈念安突然抓住林雨柔的左手按在指紋識別器上。院長辦公室的桃木門應聲而開，二十三年前的領養檔案在抽屜里泛黃。當她們同時觸碰到寫著“7月15日”的檔案袋時，頂燈突然炸出火花。

“看來備用電路也壞了。”顧明遠劃亮火柴，搖曳的火光中兩份出生證明并列攤開。相同的出生時間，相同的接生醫師簽名，唯獨母親簽字欄的筆跡相差千里——沈母清秀的楷書旁，是歪斜的“林桂枝”三個字。

林雨柔的指尖撫過褶皺處的水漬。她想起八歲那年暴雨沖垮孤兒院圍墻，泡爛的捐贈名單里也有相似的洇痕。那天救她出來的消防員大叔嘆氣說：“當年要是沒那場醫療事故...”

“這不是水漬。”沈念安突然將檔案按在窗玻璃上，泛黃的紙頁在閃電中變得透明。兩份出生證明背面都印著仁和醫院的LOGO水印，但林雨柔那份的水印邊緣，赫然是沈氏集團第一代醫療器械的防偽編碼。

驚雷炸響的剎那，顧明遠的手機屏幕亮起。特別關注的新聞推送標題刺目：“沈氏集團長女夜闖孤兒院，疑因身世問題精神失?！薄Ｅ鋱D是沈念安在院長辦公室窗邊的剪影，而她身后的陰影里，林雨柔耳后的朱砂痣在閃光燈下紅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