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后，恩馬特港。垂釣俱樂部廢墟旁被修繕好的旅社內。

“所以說，M女士的尸體到最后也沒找到？”

倫納德問道。

“嗯，她處在爆炸中心，應該早被炸成渣子了。別說是她了，就連愛德華隊長和萊昂，他們也什么都沒剩下。”盧澤將一塊半分熟的牛排切開一塊，用叉子叉住，血淋淋地塞進嘴里。

自從身體的恢復能力上來之后，不知道為什么，他對新鮮的肉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吃完之后，總覺得身體舒服了好多。

“那件1級封印物被儀式波及，徹底摧毀了？”

克萊恩也好奇問道。

“是的，至于那些非凡特性最后成什么樣了，能不能找到，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是...”

“好了好了，看在女神的份上，我拜托你們不要再問了。”盧澤無奈地放下刀叉，“類似的問題，我已經被圣堂來的人問了無數遍了。我請求你們饒過我，讓我享用完這塊牛排再說，好嗎？”

“...當然可以。”

倫納德和克萊恩兩人對視一眼，聳聳肩道。

話是如此，但他們還是忍不住將探究的視線投到盧澤的身上。

畢竟他殺的..可是一個序列5啊！

序列5在女神教會里，可是已經能夠成為高層的階級了。這樣的一位強者，居然被他一個序列9的非凡者給殺死了，再怎么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盧澤不會讀心，否則要是讓他知道兩人的想法，一定會大喊冤枉。畢竟，能擊敗M女士是靠著一系列限定條件才達成了。

首先，M女士從一開始就沒把盧澤放在眼里，又因為需要他做為材料，沒有直接殺他，不然他根本活不到最后。其次，盧澤借助了強力的儀式，讓M女士被困在肉塊之中，受到血肉和真實造物主的雙重影響，實力大降。最后，還有神奇物品和外掛的幫助。虛幻海潮解除心靈控制，阿茲克先生的骨笛，1級封印物“混亂之杖”，尤其是后者，甚至被摧毀掉了，才最終阻止了一場神降。

不管總么樣，我總算是活下來了。

吃完牛排，盧澤放下刀叉，感受著胃里的滿足，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至于恩馬特港的非凡者們，就沒那么幸運了。隊長犧牲，大量隊員死傷，隊伍總部被炸掉，要緊的1級封印物也被摧毀，他們的處境可以說是凄慘至極。

......

那天爆炸時，援軍剛從四面八方趕來，恰好看了一場盛大而華麗的煙花。

他們救下了昏迷的盧澤和戴莉女士，處理爛攤子，封鎖現場，救援附近居民，聯系黑夜教會的圣堂...忙得不可開交。

等到盧澤醒來時，圣堂派來調查他的專員正虎視眈眈地等著他。盧澤被他們關起來，不停地問話，接受各種神奇物品和儀式的檢查。直到專員最終確定了他說的都是真的，他才被放出來，見到自己的兩名隊友。

從餐桌上起身，盧澤隨意坐到旁邊的安樂椅上，拿起一張報紙。報紙名叫《恩馬特港郵報》，上面的頭版頭條就是那場爆炸的后續：

為防止煤氣泄露再次造成悲劇，官方成立特別行動組，全城徹查管道問題...

沒錯，垂釣俱樂部和倉庫區的兩次爆炸，官方對外的宣稱是煤氣泄露。所以恩馬特港除了當天的爆炸造成了一些恐慌之外，并沒有太多反應，市民們并不知道自己幸運地逃過了一場神降的滅頂之災。

倫納德和克萊恩忍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過來盧澤這邊詢問當時的細節，盧澤只好為他們講了一遍。

“真是嘲諷啊，M女士為真實造物主降臨制造的儀式，最終卻成了殺死她的關鍵。”

聽完盧澤的故事，克萊恩搖搖頭道。

“沒錯，而且我總覺得，真實造物主并不在意自己的這些仆人，只是把他們當成自己降臨現世的工具...即使給予他們再多恩賜，也是基于這樣的目的。”

盧澤道。

倫納德聞言，點點頭，“我曾經聽過這樣一句話，相信神靈的威能...不要相信祂們的慈悲。”

盧澤聞言，發自內心地感到贊同：

“是啊，神靈并不慈悲...”

這話剛出口，他的腦子突然一陣明悟。身體，內心，靈性三者之間和諧而玄奧地交融在一起。他深吸口氣，身體微微后仰，耳畔仿佛聽到了虛幻的碎裂聲。

體內頑固的殘余魔藥溶解了，被他徹底消化，合而為一。他的精神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角落那些低聲的呢喃與線條不見了蹤影。不用別人說，盧澤自己就明白了，他在此刻成了真正的“秘祈人”。

抬起頭來，他發現兩個隊友正在觀察著他。與他對視之后，兩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對，他們知道扮演法，應該也知道徹底消化是什么滋味...

“那個完成了？”

“嗯。”

“挺快的啊。”

“純屬僥幸。”

三人像打啞謎一樣，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

談笑間，盧澤已經根據自己的遭遇，總結出了秘祈人的扮演守則：

向隱秘存在祈禱，建立聯系。這只是基礎，而更重要的，是建立聯系之后的事。你可以向偉大的存在祈求力量，但是不要忘了，不要迷信祂們，不要祈求無度，奢望祂們無理由地幫助你。

因為，祂們并不慈悲。

......

消化完魔藥，咂摸著滋味的盧澤和隊友剛剛交流了幾句，就有一個受傷的美麗女士走上來了。

“戴莉女士。”

幾人招呼道。

“大家好。”

戴莉女士的神情有些低落，胳膊打著石膏——爆炸時候摔的，“恩馬特港值夜者們的集體葬禮馬上開始了，你們要參加嗎？”

聽到這話，三人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收斂。

————

恩馬特港公共墓園。

十幾個剛被挖出來的洞穴依次排列著，鮮花簇擁的墓碑上，是一張張黑白的照片。

嶄新的棺材被警察們扛著，放入墓穴之中。這一步驟本來該由值夜者自己出手...可是恩馬特港的值夜者已經不剩多少了。這些警察的腳步不一，有的沉重，有的輕盈，因為其中的一些棺材里面只有一套衣服。

“...他們是偉大的守護者，愿女神慈愛地降下安眠，守護他們直至永恒...”

牧師站在一眾親人朋友之前，在身后壓抑的哭聲之中，深沉而寧靜地祈禱著。

十幾口棺材靜靜地排列在一起，正如他們活著時候互相依靠、并肩作戰一般，就這樣被泥土漸漸掩埋...墓園內的哭聲隨之更大了一些。

盧澤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情緒復雜。

他都不敢想象，如果今天葬禮上埋葬的是自己，賽西莉婭又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嘿，盧澤。”

就在這時，他聽到有人在叫他。

轉頭看過去，是蒸汽教會的那位少女，格蕾拉。今天她將頭發梳得很整齊，一身黑色的裙裝。

“哦，是你啊。抱歉，我馬上就要回廷根了，儀式就留到...”

“沒關系，我直接給你吧。”

格蕾拉打斷了他，黯然道，“你們值夜者，很不錯。”

說罷，她將幾張焦黃的紙頁遞給了盧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