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南側,一座哥特式風格的教堂中,夏陽等人在牧師查爾斯的帶領下走進了祈禱大廳。
說是祈禱大廳,但其實也只有一座階梯教室的大小,內部昏暗,沒有一點華麗的裝潢,甚至有些粗獷,像是在刻意打造成一座原始山洞的樣子。
大廳最前方是神壇,然后是桌案和奉獻箱,然后是整齊擺放的長條椅。
神壇上放置的不是神像,更像是一種圣徽,漆黑為底,鑲嵌繁星,被銀白的蛛網束縛,組成了一只深邃的眼睛。
大廳中的長條椅上坐著不少人,他們低垂著腦袋,雙手合攏,抵在嘴鼻前,像是在祈禱,又像是在沉眠。
看見大廳內的場景,夏陽眼眸中閃過一抹緋紅,他直接使用了窺視。
這間大廳里的霧氣并不多,幾乎全都纏繞在長椅上的那些人身上的霧氣,它們像是在有意識地凝聚成一個蠶繭,有的稀薄,有的濃郁。
在他觀察周圍的時候,穿著破碎灰黑長袍的查爾斯已經快步走到了前方的神壇邊,從桌案上拿起一把銀質匕首插進了自己胸膛。
撲哧~
溫熱的鮮血染紅了他身上的長袍,不斷滴落,他卻渾不在意,像是感受不到痛覺一般,低聲誦念著模糊不清的咒文:
“仁慈的‘悲憫之眼’啊,我祈求您的注視,祈求你保護我和我所關心的一切。”
“背負苦難的‘悲憫之眼’啊....”
....
跟在查爾斯身后走進教堂的人全都愣住了,不,那位花店的老板娘和小紅帽就沒有,甚至好饒有趣味地打量著查爾斯的動作。
和李傲晴依偎在一起的南蘭雙手緊捂住著嘴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驚呼聲。
一個剛才還好好的人,突然就給自己一刀,還在神壇前神神叨叨的,怎么看都不正常。
她覺得自己的好運大概在新世紀號上的時候就用光了,剛下列車就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抓到了地下,然后渾渾噩噩的,從被人救出到現在,她都不太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現在又是什么情況。
夏陽注視了會查爾斯的動作后就收回了目光,他剛才獲得了不少關于“慈悲”天命的信息,大概能理解對方這么做的目的。
通過傷害自己,讓自己承受苦難的方式救贖他人。
似乎注意到了旁邊這些人的不安和懷疑,那位一直很安靜的花店老板娘柔和開口道:
“你們是外來者吧,查爾斯是‘悲憫之眼’的牧師,通過自殘的方式來贖罪和背負苦難是他常做的事情。”
“雖然將匕首插進胸膛后還攪動兩下的行為確實有些兇殘,但也只有精神上足夠強烈的痛苦才能治療這些被迷霧侵染的人。”
夏陽還沒開口,旁邊的伊澤就先他一步追問出聲:“為什么?”
這位花店老板娘的眼中閃過一抹無奈:“因為這些迷霧的侵蝕更多體現在是精神與心靈上,所以想要讓他們清醒過來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更強烈的精神上的痛苦去影響他們。”
“如果是肉體上的損傷,不需要查爾斯先生自殘,我調配一些藥水就能夠解決。”
夏陽眨了眨眼睛看向她:“你不是花店的老板娘嗎?”
后者輕笑出聲:“花草不都屬于生命領域嗎,喜歡養花的我掌握一些藥理知識不是很正常嗎?”
夏陽認真地點了下頭,對方說得很在理,不過最重要的應該是她和那位被迷霧侵蝕的鎮長一樣,都是踐行“輪回”天命的天命之人。
在這不足兩米的距離下,他能清晰感受到對方身體中那滂湃的生命力,雖然不及之前那位鎮長,但也遠超了他和小紅帽、查爾斯這幾位天命之人。
思索兩秒,夏陽想了個話題,剛準備向這位花店的老板娘套話,后者直接轉身離開了這邊:
“小紅帽,不要去碰那些圣物,不然等會查爾斯又要生氣了。”
正在墻壁撫摸著一張巨大蛇蛻的小紅帽頭也不回地說道:“查爾斯已經答應讓我玩一玩它們了。”
“我答應讓你觸碰的只有那副鹿角,而且也不是讓你玩一玩,而是可以觸碰,可以近距離的觀察它。”
查爾斯的聲音適時響起,他那身灰黑長袍上的血跡已經消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不過那把銀質的匕首還插在胸前,他似乎沒有取下來的打算。
小紅帽撇了撇嘴:“切,真小氣。”
雖然這么說,但她對查爾斯的表態毫不在意,看起來十分歡快的從蛇蛻蹦向了不遠處被橫著切開的蜂巢,還伸手從蜂巢上粘了點蜂蜜,然后將手指含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吮吸。
見大家都被小紅帽吸引了注意力,夏陽勾著嘴角走到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副巨大鹿角前。
鑲嵌在墻壁上的鹿角足有兩三米高,如同一顆沒有葉片的張揚巨樹,同時充滿野性的韻味和魅力。
僅僅在一旁看著,夏陽感覺自己都能在腦海里想象出一頭既野蠻又優雅巨物的身影。
在那種本能的吸引下,他將手貼了上去,眼眸中浮現的緋紅化作了深邃的繁星,思緒與力量在本能的運轉。
他在解讀這副鹿角記錄的過去,在獲取其中的秘密。
腦海中一幅幅無聲的畫面快速閃過,他看見了被生機覆蓋的密林,看見了一頭不斷向周圍揮灑生命的高貴巨鹿,還看見了伴隨著高貴圣靈而來的名為死亡的河流...
腦海中浮現的那些畫面仿佛就是他的親身經歷一般,他以這種姿態體悟到了這副鹿角主人不完整的一生。
咕~
他忍不住吞咽起口水,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還好,我看到的只是這副鹿角主人較為深刻的部分經歷,如果是完整的一生,我可能會被對方殘留的意志同化,忘記自己是誰。”
胸前插了把銀質匕首的查爾斯從他身后走了過來:“雖然它們放在這里就表明了能夠欣賞,但還請不要隨意窺視圣物。”
“‘竊密者’的窺視會消耗圣物的神韻,這畢竟是象征著圣靈之間友誼的圣物,還是不要破壞的好。”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打量夏陽的目光中多了些審視的意味:“除此之外,去窺探超出自身承受上限的秘密也是一種自毀,承受超出了自己人生重量的秘密,你會沉浸其中,忘記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