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長的陰影從墻角、地板縫隙、天花板等位置浸出，不斷重疊、匯聚。

一個呼吸之間，一道穿著獸皮長袍，杵著拐杖，白發蒼蒼的老者身影就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他裸露在外的皮膚深黃泛黑，布滿溝壑，如同一塊腐朽的樹皮，但他那雙眼睛卻格外明亮，如同初生的嬰兒。

在看清對方樣貌的瞬間，夏陽掌心突然涌現一陣刺痛，掌心的那只眼睛眼不受控制地閉上了，如同肢體受到刺激后的應激反應。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反應，從陰影中走出的老者話語中帶著些告誡道：“擁有神性者不可窺視。”

告誡的話說完，老者十分流暢地轉變態度，臉色變得和善，語氣也平和下來：

“這并非陰謀或者利用，只是在這霧氣籠罩的地方沒有秘密可以瞞過那孕育諸多飛蛾者，只有觸及了‘秘密’天命的你是唯一的例外，在那位不主動窺視的情況下能夠保證這些信息不被其知曉。”

“這可真是個絕妙的辦法，原本我還在用我那為數不多的清醒思考應該怎樣和迷霧之外的圣靈們取得聯系，沒想到這么快就看到了你。”

“現在，偉大的庀鹿已經給予我們啟示，是時候召集鎮上殘余的踏足超凡之人吹響反攻的號角了。”

...難怪阿尼亞會帶我去那處有神龕的地下室，難怪那些螢火蟲會突然幫我，一切都是那位庀鹿安排好的，我只是剛好出現，剛好合適去觸及“秘密”天命。

...果然啊，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際遇，只有早已標好價碼的饋贈。

收斂發散的思緒，他很快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看著面前的老者遲疑道：“你現在這樣直白地把這些說出來，帶來霧氣的那位不就全都知道了。”

雖然這家民俗草藥鋪里彌漫的霧氣很少，但并不是沒有，按照這位鎮長剛的話，這些霧氣就是三相蛾所有感官的延伸，霧氣看到、聽到就等于它看到聽到了。

鎮長純凈明亮如嬰兒般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無奈：“這些本就瞞不住那位，在我讀取到偉大庀鹿在你身上留下的啟示的時候，這些秘密就已經被它竊知了。”

“迷霧之外的圣靈們會拖住它的，會出來阻攔我們的，只有那些飛蛾的幼崽。”

夏陽對這位鎮長后面的那句話并不感興趣，只是不置可否地點頭輕嗯了一聲。

他是外來者，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離開這里，離開迷霧籠罩的范圍，如果能脫離列車的控制更好，如果不能他也不想摻和三相蛾和密林圣靈們的爭斗。

不過對于鎮長口中的反攻他還是很贊同的，只有混亂起來，他們這些外來者才能渾水摸魚，偷偷摸摸地穿越小鎮外面的迷霧，離開這個危險地方。

想到這里，他微微側頭，視線在一旁的伊澤和小紅帽身上掠過，目光交接間，三人無聲地達成了默契。

那位面容蒼老，皮膚滿是褶皺的鎮長，像是毫無察覺三人心思變化般繼續說道：

“你為小鎮帶來了偉大庀鹿的啟示，這是一份希望，按理來說我應該給予回報，但現在小鎮還處于封閉狀態，我也身無長物，如果你愿意等待一段時間，我會向你支付一份滿意的報酬。”

夏陽微微搖頭：“那位庀鹿已經支付過報酬了。”

“當然，如果鎮長先生有這方面的意愿，可否為我解答一些關于天命的疑惑？”

聽到夏陽的問題，一旁的小紅帽和伊澤瞬間來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位面容枯槁的鎮長，顯然他們也對這方面的信息好奇。

白發蒼蒼的鎮長思索著點頭：“天命嗎？當然可以，不過密林相對封閉，我在這方面了解的也不算多。”

稍微停頓了一下，沒等夏陽問出具體的問題，他就開始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剛觸及‘輪回’天命時偉大的庀鹿曾給予過啟示，天命是一種宇宙意志，天命之人則是在踐行宇宙的規則。”

“現有13條天命，因此登神長階有13層階梯，前5層階梯是對物質與精神領域的淺層次應用，是普通的超凡者。”

“從第6層階梯開始，天命之人會獲得神性，成為半神、偽神，開始接觸到世界運行的淺層規則。”

“到第10層階梯，天命之人開始掌握規則，獲取權柄，成為天之使徒，擁有進入界域的權利。”

“除了以上本質的劃分，每條天命在其他方面都各不相同，就比如我最熟悉的‘輪回’天命，它的前5層階梯有著嚴格的順序和扮演要求，必須完整的走完，才能去叩響神性的大門。”

和鎮長最熟悉的小紅帽抬手打斷了對方的講述：“鎮長先生，其他天命沒有這種順序和扮演的要求嗎？比如我..”

“‘幻想’并不在已有的13條天命之中，我對此一無所知。”

鎮長搖頭打斷了小紅帽的話，他沒做解釋，而是繼續起了剛才的問題：

“‘輪回’天命的前五層階梯分別叫做：胚胎/命種、芽、茂盛、衰敗和沉眠，它們代表著一次生命的完整旅程，是一個輪回，在這條天命上，只有經歷了完整輪回之人才能叩響神性的大門。”

“我現在就處于‘沉眠’階段，但因為沒有合適的繼任者代我管理小鎮，不得不依靠庀鹿恩賜的些許神性維持時而沉眠時而衰敗的現狀。”

“不過也多虧了這沉眠和衰敗輪轉的狀態，讓我免受了迷霧的侵擾，沒有完全陷入那片異常的心靈世界。”

“關于登神長階的順序，據我所知‘秘密’天命在開始的階段是沒有固定順序的，甚至每一階段毫無關聯，也無需去貼合的扮演。”

他最后這句話是直接對著夏陽說的，那雙純凈如嬰兒般的眼眸中似乎有些不太明顯的羨慕情緒浮過。

夏陽注意到了對方眼底劃過的不明顯的情緒，朝這位年邁的鎮長輕輕頷首：“感謝你的解答。”

面前老者枯槁的面容依舊和善，語氣沒太大起伏地說道：“你們應該還有許多疑問，都可以向我詢問，凡是能夠解答的，我不會吝嗇這些知識。”

嘭！

三人都還沒有開口，草藥店外面先傳來了嘭嘭的像是擊鼓的聲音，光線飛快昏暗，像是有一雙大手遮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