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尸算術

亥時·符蝕骨

客棧大堂的銅壺滴漏停在戌時三刻。

林羽背靠著門板喘息，手中銅鑰匙的齒紋正滲出暗紅鐵銹。滴漏突然發出齒輪卡死的呻吟，壺嘴吐出的不再是水，而是混著指甲碎片的尸油。油滴墜地時炸開磷火，映出墻根十三道拖痕——最新那道還粘著未干的血漿，蜿蜒指向地窖入口。

地窖石階布滿青苔，第七級臺階上刻著北斗凹槽。當林羽將鑰匙插入星位時，苔蘚突然退散，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算籌刻痕。刻痕間殘留的朱砂隨他的呼吸起伏，竟自行重組出三組數字：1993、13、7。

“這是師父仙逝的年份。“

沙啞的嗓音驚得林羽撞上酒架。李老不知何時立在窖口，潰爛的右手攥著半截趕尸鞭，鞭梢鐵鉤上掛著塊腐肉：“十三具陰尸，七枚鎮魂釘——我那好師弟最愛的數術。“

腐肉突然墜地，露出內層紋身——正是銅錢上的倒寫“李“字。李老用鐵鉤挑起腐肉按在墻面，朱砂刻痕瞬間暴動，重組出林羽的生辰八字。

銅鈴聲在客棧外炸響。李老猛地扯開衣襟，胸膛上十三枚青銅釘隨鈴聲共振：“三十年前，玄溟在這間地窖煉出第一具活尸。“

最末那枚銅釘突然崩出，帶著血肉釘入林羽腳前的地磚。釘身浮出陰刻的“替“字，與林羽掌心被銅錢割傷的疤痕完全重合。

“現在你是第十三個陣眼。“李老咳出帶蛆的黑血，“子時前找到他煉尸的銅秤，或許還能......“

尸嚎截斷了話語。林羽回頭看見窖口垂下只潰爛的手——正是山道上那個背包客的尸體。它缺失的食指處插著半截銅秤桿，秤星刻著與地磚相同的“1993“。

銅秤懸在房梁上，秤盤里堆滿人牙。當林羽將青銅鑰匙放入左盤時，右盤的人牙突然滾動重組，拼出個“溟“字。秤桿上的銅銹層層剝落，露出暗格里的絹帛——

“甲戌年七月初七，玄溟私啟《陰符經》，以十三具至陰尸煉化血丹。師兄玄青斷其右指，然丹氣已泄，遂封魂于秤......“

絹帛突然自燃。灰燼飄向墻角陶甕，甕身裂縫滲出黑水，在地上匯成湘西地圖。十三處標記點正在脈動，最新那個紅點赫然是林羽所在的客棧。

瓦罐突然炸裂。浸泡在尸油中的銅錢暴雨般傾瀉，每一枚都精準嵌入地磚孔洞。當第十三枚銅錢歸位時，整間地窖的地面開始翻轉——

三百具風干的嬰尸倒懸在頭頂，每具尸體的臍帶都系著銅鈴。鈴舌是半截人類指骨，骨節上的戒圈刻著“李玄青“與“李玄溟“。

“時辰到了。“

李老的聲音從嬰尸群中傳來。林羽抬頭看見老者倒立在尸陣中央，潰爛的胸膛插著七枚青銅釘。最末那枚釘尖正滴落黑血，在地面匯成個血字：

解

客棧外傳來山崩般的腳步聲。十三具陰尸撞破地窖木門時，林羽握緊銅秤桿，秤鉤上的倒刺突然扎入掌心——

鮮血滴入秤盤瞬間，所有嬰尸齊聲啼哭。銅鈴震碎時，他看見三十年前的幻象：李玄青的桃木劍刺入師弟右掌，斷指帶著銅戒墜入丹爐。爐火映出張年輕的臉，與此刻瀕死的李老漸漸重合。

“找到......我的......指骨......“

李老最后半句話湮滅在尸嚎中。林羽攥著染血的銅戒沖出地窖時，客棧門廊的銅鏡映出詭異畫面：十三具陰尸正跪拜李老的尸體，而鏡中的自己后頸浮現出與尸群相同的“溟“字烙印。

瓦甕中的雄黃酒突然沸騰。酒液蒸騰成的霧氣中，浮現出篆體警示：

子不過三，尸不過七

十三連環，魂散魄離

月光穿透云層時，林羽發現自己的影子正緩緩站起。影子的右手食指缺失，斷口處插著半截銅秤桿——與幻象中李玄溟的傷口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