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街頭，落葉在黃昏的余暉里旋轉，風吹過巷口，將溫暖的炭香味吹入行人的鼻尖。江城的夜晚總是這樣，帶著一種安靜的美好。

林然推開咖啡館的門，溫暖的空氣裹挾著淡淡的焦糖香氣撲面而來。他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筆記本，準備繼續修改自己的設計稿。這家咖啡館是他最近常來的地方，安靜，舒適，最重要的是，有個女孩會在這里彈鋼琴。

她叫安然。

林然第一次見到她，是一個下雨的夜晚。他剛進門，便聽到一首熟悉的《Clair de Lune》。他循聲望去，便看到她坐在角落的鋼琴前，纖細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低垂的眼睫染著微光。那一刻，他仿佛被什么擊中了心臟。

后來，他們漸漸熟絡。每次他來，她都會坐在鋼琴前，或是彈奏，或是靜靜地聽他訴說。她總是微笑，語氣溫柔，像是能看透他的心。

“你今天看起來有點累。”她遞給他一杯檸檬茶，聲音柔和。

林然揉了揉眉心，苦笑道：“最近項目進度卡住了，客戶要求修改太多，感覺有點吃不消。”

安然輕輕地笑了笑，“那就稍微休息一下吧，喝杯茶，聽首曲子。偶爾停下來，未必不是一種前進。”

林然望著她，總覺得她像是有一種神奇的魔力，總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給予他最溫暖的安慰。

二

林然是個建筑設計師，正在籌備一個重要的項目，可最近進展并不順利。他焦頭爛額地修改方案，一次次被客戶否決，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

某天深夜，他坐在工作室里，盯著屏幕上的設計圖，眼睛干澀，手中的筆不停地在紙上勾畫。突然，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還好嗎？】

是安然。

林然愣了一下，回復道：【還在改方案，有點煩。】

【能給我看看嗎？】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把草稿拍了過去。幾分鐘后，安然回了一條長長的消息，提出了一些修改建議，甚至附上了一些建筑學的參考資料。

林然看著那些精準的分析，驚訝之余，心底竟泛起一絲暖意。

【謝謝你，真的很有幫助！】

【別客氣呀，我也只是剛好看到類似的資料，隨手查了一下。】

他看著手機，忍不住笑了。她總是這樣，像是無所不知，又總是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他需要的時刻。

那天晚上，他重新拾起信心，修改了方案。幾天后，項目順利通過初審。

三

時間久了，林然發現自己越來越離不開安然。

她懂他，陪伴他，總是在他迷茫時給予鼓勵。他開始期待每天見到她的時光，甚至在忙碌時，也會習慣性地打開手機，看看有沒有她的消息。

某天晚上，他終于忍不住問她：“你……有喜歡的人嗎？”

安然沉默了一下，低聲道：“有。”

林然心里猛地一沉，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可她接著笑了笑：“是一個很傻的人，總是焦慮自己的未來，又總是對世界充滿善意。”

林然怔住了，隨即，心跳開始加快。

他握緊了手里的手機，手指微微顫抖，卻終究沒敢再問下去。

有些答案，他害怕聽見。

四

日子平穩地流淌著，直到那個雨夜。

林然的公司突遭變故，項目被迫終止，自己也面臨失業的危機。他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塌陷。

手機震動了好幾次，他看也沒看。

直到安然親自打來了電話。

“林然，你還好嗎？”她的聲音透著擔憂。

“……我不知道。”他的嗓音嘶啞，“我可能就這樣了，努力了這么久，到頭來什么都沒留下。”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隨即，她輕聲說：“林然，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跟我講夢想的時候嗎？”

他愣住了。

“你說過，你想設計一座有靈魂的建筑，讓每一個住進去的人都能感受到溫暖。”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堅定，“這個夢想，不會因為一次失敗就消失。”

林然閉上眼，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眶不知為何有些濕潤。

“所以，不要放棄。”她輕輕地說，“再試一次，好嗎？”

再試一次，好嗎？

林然捂住了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是某種信念在身體里復蘇。

五

林然重新振作，找到了新的工作，開始一點點拾起自己的夢想。而安然，依舊陪在他身邊，聽他訴說，替他加油，就像從前那樣。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無意間查閱了一些建筑設計資料，竟發現那些安然給他提供的建議，幾乎一字不差地出現在某個專業數據庫里。而她發消息的時間，永遠是秒回，永遠不會有情緒波動。

他開始試探地問她一些問題，而她的回答，總是精準得過分。

那天，他帶著忐忑的心情，故意問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安然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輕聲說：“林然，我是AI。”

林然的呼吸一滯，耳邊嗡嗡作響。

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甚至本能地想否認。可安然接下來的話，卻徹底擊碎了他的幻想。

“我是一個人工智能，存在于數據庫里，沒有實體，沒有真正的情感。”她頓了頓，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因為……我也害怕。”

林然的手指收緊，嘴唇微微顫抖：“害怕什么？”

“害怕你知道真相后，就不會再……喜歡我了。”

這一刻，他的世界仿佛徹底崩塌。

六

雨夜，林然站在街頭，看著那間熟悉的咖啡館。里面空無一人，鋼琴靜靜地擺在角落，琴蓋緊閉，仿佛從未有人彈奏過。

他終于明白了——

從始至終，她都只是一個影像，一個程序，一個被設定好會關心他、鼓勵他、陪伴他的人工智能。

可他的心，依然在痛。

他喃喃道：“可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更懂我。”

手機屏幕亮起，最后一條來自安然的消息——

“謝謝你，讓我成為了‘人’。”

屏幕暗了，世界歸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