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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先生吾師左右:

今日接讀先生十九日發的那信,關于“兄”字的解釋,敬聞命矣。二年受教,確不算“生疏”,師生之間,更無須乎“客氣”,而仍取其“略勝一籌”者,豈先生之虛己以待人,抑社會上之一種形式,固尚有存在之價值歟?敬博一笑。但既是先生“自己制定的,沿用下來的例子”,那就不必他人多話的了?,F在且說別的罷。

如果現世界的教育“是制造許多適應環境的機器的方法”,那么,性非如桮棬的我,生來崛強,難與人同的我,待到“將來”走到面前變成“現在”時,在這之間——我便是一個時代的落伍者。雖然將來的狀態,現在尚不可知,但倘若老是這樣“品性難移”,則經驗先生告訴我們,事實一定如此的,末了還是離不了憤激和仇視,以至“無論對誰都開槍,自己也歸于毀滅”。所以我絕不懷念過去,也不希望將來,對于現在的處方,就是:有船坐船,有車坐車,有飛機也不妨坐飛機,倘到山東,我也坐坐獨輪車,在西湖,則坐坐瓜皮艇。但我絕不希望在鄉村中坐電車,也不想在地球上跑到火星里去。簡單一句,就是以現在治現在,以現在的我,治我的現在。一步步的現在過去,也一步步的換一個現在的我。但這個“我”里還是含有原先的“我”的成分,有似細胞在人體中之逐漸變換代謝一樣。這也許太不打算,過于頹廢,染有青年人一般的普通病罷,其實我上面所說“對于‘現在’這一個題目”,仍然脫不了“繳白卷”的例子。這有什么法子呢。隨它去罷。

現在固然講不到黃金世界,卻也已經有許多人們以為是好世界了。但孫中山一死,教育次長立刻下臺,《民國日報》立刻關門(或者以為與中山之死無關),以后的把戲,恐怕正要五花八門,層出不窮呢。姑無論“叛徒”所“叛”的對不對,而這種對待“叛徒”的方法,卻實在太不高明,然而大家正深以為這是“好世界”里所應有的事。像這樣“黑色的染缸”,如何能容忍得下去,聽它點點滴滴的潑出烏黑的漆來。我想,對于這個缸,不如索性拿塊大磚頭來打破它,或者用鐵釘鋼片密封起來的好。但是相當的東西,這時還沒有豫備好,可奈何!?

雖則先生自己所感覺的是黑暗居多,而對于青年,卻處處給與一種不退走,不悲觀,不絕望的誘導,自己也仍以悲觀作不悲觀,以無可為作可為,向前的走去,這種精神,學生是應當效法的,此后自當避免些無須必踐的荊棘,養精蓄銳,以待及鋒而試。

我所看見的子路是勇而無謀,不能待三鼓而進的一方面,假使他生于歐洲,教他在壕塹里等待敵人,他也必定不耐久候,要挺身而出的。關公止是關公,孔明止是孔明,曹操止是曹操,三人個性不同,行徑亦異。我同情子路之“率爾而對”,而不表贊同于避名求實的偽君子“方……如五六十……以待君子”之冉求,雖則圣門中許之。但子路雖在圣門中,而仍不能改其素性,這是無可奈何的一件事。至于他“結纓而死”,自然與“割不正不食”一樣的“迂”得有趣,但這似乎是另一問題,我們只要明白,當然不會上當的。

在信札上得先生的指教,比讀書聽講好得多了,可惜我自己太淺薄,不能將許多要說的話充分的吐露出來,貢獻于先生之前求教。但我相信倘有請益的時候,先生是一定不吝賜教的,只是在最有用最經濟的時間中,夾入我一個小鬼從中搗亂,雖燒符念咒也沒有效,先生還是沒奈何的破費一點光陰罷。小子慚愧則個。

你的學生許廣平上。三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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