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時，消毒水的氣味正順著鼻腔往腦仁里鉆。

“沈小姐，您已經(jīng)昏迷三天了。“

護士調(diào)整著點滴速度，“顧先生特意囑咐要給您用最好的藥。“

我盯著自己涂著黑色甲油的手指，記憶如潮水倒灌。

上一秒還是蘇映雪在畫室收拾顏料，下一秒就成了這個渾身酒氣的女人。

腕間病歷卡上“沈星禾“三個字刺得人眼眶發(fā)燙——這不正是顧承澤最厭惡的那個名字？

鏡中映出一張陌生面孔。

煙熏妝糊成熊貓眼，耳骨上七枚銀釘折射著冷光，活脫脫夜店太妹的模樣。

我顫抖著手指翻找手機，相冊里全是沈星禾對著鏡頭豎中指的照片，最新日期停在三天前的午夜。

正是蘇映雪車禍身亡的時間。

“醒了？“病房門被推開的聲音裹著冰碴。

顧承澤站在逆光里，黑色高定西裝勾勒出凌厲肩線，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銀針

“怎么沒死在酒駕現(xiàn)場？“

我下意識蜷縮手指。

前世暗戀他七年，從未見過這般森冷的表情。

記憶中的顧教授永遠是溫潤的，會在畫室為我單獨講解莫奈的光影，會用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替我拂去肩頭櫻花。

此刻那雙手正攥著我的病歷本，指節(jié)泛白。

“醫(yī)藥費我付過了。“他摔下一張支票，

“再敢模仿蘇映雪的畫風，我會讓沈家從滬城消失。“

支票飄落在被單上，金額欄一串零晃得人頭暈。

我瞥見落款處龍飛鳳舞的簽名，突然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有道新鮮傷口，暗紅血痂蜿蜒至掌心。

那是前世我送他銀戒的位置。

二、畫室驚鴻

沈星禾的公寓堆滿了空酒瓶。

我癱坐在滿墻涂鴉前，翻看手機里觸目驚心的聊天記錄。

這個23歲的紈绔養(yǎng)女不僅抄襲我的畫作參賽，還在頒獎禮上當眾潑了顧承澤一身紅酒。

“叮——“

銀行催款短信跳出屏幕。沈家早已斷了她的經(jīng)濟來源，催債信息塞滿收件箱。

我揉著脹痛的太陽穴，目光突然定在茶幾下的美院招聘啟事上。

助教，要求精通油畫修復。

面試那天下了細雨。

我裹著沈星禾的鉚釘皮衣推開畫室門，潮濕的空氣里浮動著熟悉的松節(jié)油氣息。

顧承澤正在給研究生演示刮刀技法，聽見動靜頭也不抬

“出去。“

“我是來應聘的。“

我摘下口罩的瞬間，整個畫室響起抽氣聲。

幾個學生已經(jīng)摸出手機拍照，竊竊私語像毒蛇吐信。

顧承澤的刮刀在畫布上劃出刺耳聲響。

他轉身時，我看見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畫——分明是蘇映雪十八歲時的模樣。

畫中人耳垂上的朱砂痣被反復描摹，在晨光中艷如泣血。

“沈小姐，“他摘下眼鏡擦拭，露出眼底猩紅血絲，

“需要我提醒你上個月毀掉《星空》真跡的事嗎？“

我攥緊口袋里沈星禾的解剖學筆記。

那些狂亂字跡間竟夾雜著顧承澤的課程重點，最新一頁用紅筆寫著：他今天多看了穿白裙的女生三秒。

“我能修復。“我說著徑直走向儲物柜，肌肉記憶般取出沈星禾私藏的修復工具。指尖觸到溫涼瓷瓶時突然僵住，這是前世我調(diào)制的獨門清洗劑配方。

顧承澤的瞳孔驟然收縮。

三、筆鋒藏情

黃昏的光線斜斜切進畫室，我在眾人注視下處理那幅被紅酒毀掉的寫生。

棉簽蘸著特制溶劑輕拭污漬時，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

顧承澤的呼吸掃過后頸：“誰教你這個手法？“

“油彩層和清漆層膨脹系數(shù)不同。“我盯著畫布上漸漸顯出的鳶尾花，“85%松節(jié)油混合15%亞麻籽油，溫度要保持在25度。“

這是當年他在蘇黎世教我的絕活。身后傳來鋼筆墜地的聲響，我轉頭正撞見他蒼白的臉色。男人喉結滾動，忽然抓住我手腕：“你究竟...“

“顧老師！“門口傳來嬌呼。穿白裙的女生捧著保溫桶進來，“聽說您胃病又犯了...“

我觸電般抽回手。

那是美院新晉校花林薇，沈星禾的聊天記錄里全是偷拍她的照片。最新一條發(fā)布于車禍前夜：殺了她，承澤就是我的。

寒意順著脊梁攀爬。我突然意識到，沈星禾對顧承澤的執(zhí)念遠比外界所知病態(tài)。

四、血色告白

成為助教后，我常在深夜看見顧承澤對著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畫發(fā)呆。

某次他醉倒在畫室，我替他蓋毛毯時聽見呢喃：“映雪，下雪天不該讓你獨自出門...“

我僵在原地。

前世車禍那日，顧承澤本該來畫室接我。但他在電話里說臨時有會，我賭氣冒雪出門，結果在十字路口被闖紅燈的卡車...

“為什么要學她？“顧承澤突然睜眼，潮濕酒氣撲在耳畔。

他指尖撫過我新?lián)Q的珍珠耳釘——那是蘇映雪最愛的款式，“連香水都要用同款忍冬花？“

我倉皇后退，后腰撞上畫架。顏料盤翻倒的瞬間，他忽然扣住我手腕按在調(diào)色板上。

鈷藍與朱紅在掌心暈染成詭譎的紫，像我們錯位的命運。

“沈星禾，“他聲音沙啞得可怕，

“再玩這種替身游戲，我會親手把你送進監(jiān)獄。“

五、星夜重逢

轉折發(fā)生在梅雨季。

美院接到匿名舉報，說我盜用蘇映雪遺作。我在教務處看到所謂“證據(jù)“，竟是沈星禾生前仿畫的《星空》局部。

“這是映雪獨創(chuàng)的星云筆觸。“顧承澤指著畫中漩渦狀紋理，“全世界只有她會用牙刷蘸銀粉制造這種效果。“

我摸著泛起毛邊的畫紙，突然搶過教授桌上的咖啡潑上去。在眾人尖叫聲中，被掩蓋的修正痕跡漸漸浮現(xiàn)——沈星禾的仿作下，赫然藏著蘇映雪親筆簽名。

“兩個月前我在蘇宅倉庫找到這幅畫。“我直視顧承澤震顫的瞳孔，“有人故意用化學藥劑覆蓋了簽名。“

雨聲忽然變得震耳欲聾。顧承澤踉蹌著扶住桌沿，金絲眼鏡滑落鼻梁。他抖著手撫過那個熟悉的“S“型花體，忽然扯開我襯衫衣領。

鎖骨下方，朱砂痣鮮艷欲滴。

六、溯光真相

“葬禮那天，我在你骨灰盒里放了忍冬花。“

顧承澤把我困在舊畫室的墻角，暴雨沖刷著天窗，“為什么戒指會戴在沈星禾手上？“

我摸著無名指上的銀戒，那是從沈星禾保險箱找到的。

內(nèi)側刻著“CXYX“的縮寫，邊緣有重新焊接的痕跡。

“你出事后，我在車禍現(xiàn)場撿到這枚戒指。“他額頭抵著我肩膀，熱度透過濕透的白襯衫，

“它被車輪碾變形了，我修復了三個月...“

驚雷劈亮滿墻畫像。從十八歲到二十五歲，各個時期的蘇映雪在畫紙上微笑。

最新那幅右下角標注著日期，正是我重生那天。

雨聲中，他的吻混著咸澀的淚落下來：“這次換我走向你，哪怕要穿過地獄。“

七、血色輪痕

顧承澤的手掌貼著我的后頸，指腹摩挲著那塊胎記。

前世我總說這里像片雪花，此刻卻在暴雨聲中聽見他嘶啞的質(zhì)問：

“那天的行車記錄儀，為什么會在沈星禾保險柜里？“

我渾身發(fā)抖。

三天前修復沈星禾手機時，我發(fā)現(xiàn)了云端同步的加密文件——四段不同角度的監(jiān)控視頻，記錄著蘇映雪被撞飛的全過程。

卡車司機滿臉是血地對著鏡頭笑：“沈小姐，這次絕對死透...“

“你猜到了對不對？“我攥著他被雨浸透的襯衫，

“所以才故意接近這個殺人犯的身體？“

雷聲碾過屋頂。

顧承澤突然扯開我左肩布料，三道月牙形疤痕在閃電中泛著冷光。

那是沈星禾醉酒自殘的痕跡，卻與前世我鎖骨下的胎記完全重合。

“葬禮后第七天，我在你墓前撿到沾血的校徽。“

他掏出貼身收藏的銀質(zhì)徽章，背面刻著2013級油畫系，“鑒定科說上面的DNA屬于兩個人。“

暴雨像冰錐刺進瞳孔。我終于明白為何重生后總在午夜夢回時聞到汽油味——沈星禾的魂魄被困在這具身體里，每次我觸碰顧承澤，都能聽見她在腦海尖叫。

八、雙生殘影

凌晨三點的法醫(yī)中心冷如冰窖。

我站在解剖臺前，看著技術人員掀開白布。

屬于沈星禾的軀體心口處，淡青色尸斑組成奇異的蝶形。

“死者真正的致死原因是神經(jīng)毒素。“法醫(yī)指著檢測報告，

“酒駕撞擊前半小時，她攝入的瑪格麗特雞尾酒里檢測出河豚毒素。“

我耳邊響起手機錄音里沈星禾最后的嘶吼：“你說過只要蘇映雪死，承澤就會愛我！“

背景音有玻璃杯相碰的脆響，還有個溫婉女聲輕笑：“別怕，監(jiān)控都處理好了...“

顧承澤突然將平板電腦按在觀察窗上。

放大百倍的監(jiān)控畫面里，卡車副駕駛座閃過半張臉——林薇的鉆石耳釘在夜色中劃過冷光，與她三天前在畫室戴的櫻花耳釘一模一樣。

“你出事那天，“他喉結滾動著咽下哽咽，“我接到的緊急會議通知，來自林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九、時之回響

我們闖進林家別墅時，林薇正在燒毀仿畫交易記錄。

火舌卷起她雪白的裙角，那張清純的臉在火光中扭曲成惡鬼：“承澤哥來得正好，看看你心愛的學生是怎么...“

槍響打斷了她的話。

我撲倒顧承澤的瞬間，子彈擦著他耳際沒入油畫。

波提切利的《春》在硝煙中燃燒，露出夾層里蘇映雪歷年參賽作品的贗品底稿。

“從十七歲開始，你每幅獲獎作品都被林家復制。“顧承澤踢開還在冒煙的保險箱，成摞的拍賣記錄雪花般散落，

“沈星禾不過是他們選中的替罪羊。“

林薇突然癲狂大笑，舉起那枚櫻花耳釘對準我：“你以為重生是恩賜？不過是戒指開啟的輪回牢籠！“

她猛力按下花蕊處的機關，“這次我要你們永遠困在...“

爆炸聲吞沒了尾音。

顧承澤抱著我滾下旋轉樓梯時，我看見他無名指上的銀戒迸發(fā)藍光。

2013年美院頒獎禮的幻象在眼前閃回——沈星禾顫抖著舉起紅酒，林薇站在陰影里對她做口型：潑出去。

十、永恒筆觸

急救車的鳴笛聲中，顧承澤用帶血的手指扣緊我的掌心。

他西裝內(nèi)袋露出半截日記本，泛黃紙頁上是我熟悉的字跡：

2016.12.24雪

「今天在教堂撿到個醉醺醺的女孩，她鎖骨下的胎記和映雪一模一樣。神父說這是上帝送我的圣誕禮物，只要喂她吃下映雪的血肉，就能讓時光倒流...」

我劇烈干嘔起來，記憶碎片如刀片剮過神經(jīng)。

原來三年前那場畫室大火里，所謂“意外身亡“的寫生模特，才是真正的沈星禾。

“別怕。“顧承澤吻去我眼睫上的血珠，銀戒在我們交握的手間發(fā)燙，

“這次我會正確書寫結局。“

警笛聲與救護車轟鳴中，我摸到他后背嵌著的戒指碎片。

那是經(jīng)年累月的時光回溯在我們血肉里埋下的錨點，亦是破開輪回的楔子。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