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墜入歸墟海眼的剎那，陸昭聽見冰層碎裂的脆響。

懷中的蘇映雪正在結晶化，她的睫毛凝著冰霜，胸口幽熒星紋裂開蛛網般的紋路。星燈懸浮在兩人頭頂，燈焰里漂浮的青銅液體突然凝固成橋——橋那頭矗立著冰封的宮殿，檐角懸掛的燈籠正是缺失的三盞星燈。

“別碰冰橋！“殘魂的聲音虛弱得幾不可聞，“那是初代幽熒的......“

陸昭的龍爪已經踏上橋面。結晶化的鱗片與寒冰接觸的瞬間，他看見冰層下封凍著無數個蘇映雪。她們保持著不同的姿態：有的在結印施法，有的被長劍貫穿，最近的那具冰尸額間還插著半截星燈燈芯。

“輪回身。“蘇映雪忽然開口，聲音像是從極遠處傳來，“每代幽熒命格者，都是初代星君斬下的因果。“

冰橋突然翻轉，兩人墜入刺骨的海水。陸昭的龍鱗縫隙滲出金血，那些血珠在海水中化作游魚，爭先恐后地游向宮殿深處。蘇映雪頸后的星紋開始剝落，露出底下青銅色的饕餮戰紋——與陸昭掌心的印記完全相同。

“果然如此。“龍女敖璃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斷折的龍角滴著黑血，手中提著盞青銅燈籠，“當年幽熒星君與貪狼星君同墮混沌，你們本就是一體雙生的孽障！“

星燈突然發出悲鳴，三盞缺失的燈籠破冰而出。陸昭的脊椎不受控地弓起，龍尾掃碎大片冰層。那些破碎的冰晶在空中重組，凝成初代幽熒星君的身影——竟與蘇映雪別無二致，只是眉眼間多出一道橫貫額頭的劍痕。

“殺了我。“初代幽熒的虛影撫上陸昭的龍角，“用斬龍劍刺穿膻中穴，這是唯一能......“

敖璃的龍息轟然落下，將虛影擊成冰霧。陸昭翻身護住蘇映雪，后背鱗片焦黑翻卷。劇痛中，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冰面上分裂——半身是龍首人身的怪物，半身是披著星甲的將軍。

“還不明白嗎？“敖璃的龍爪捏碎冰橋，“你們每世相遇，都是星宮余孽設的局。幽熒命格者注定要死在......“

蘇映雪突然睜眼，瞳孔流轉著青銅光澤。她咬破舌尖在陸昭眉心畫出血符，殘缺的星圖驟然補全。海底升起七十二根青銅柱，與幽冥澗地宮形成共鳴。陸昭的靈墟深處傳來鎖鏈斷裂聲，某種沉寂萬年的力量正在蘇醒。

冰封宮殿轟然洞開，四盞星燈結成囚籠困住敖璃。陸昭抱著蘇映雪跌入殿內，看見穹頂鑲嵌的星圖缺失處，赫然懸浮著三枚青銅燈芯。他的龍爪剛觸及燈芯，整座宮殿突然翻轉——他們竟站在天機閣禁地的觀星臺上！

“時空疊境。“殘魂終于耗盡最后靈力，“歸墟海眼本就是......“

星光如雨灑落，陸昭的龍化開始消退。蘇映雪心口的劍傷滲出青銅液體，那些液體順著星紋游走，逐漸凝成半副星甲。觀星臺地面浮現血色卦象，卦辭正是陸氏族譜首頁的箴言：“貪狼噬月，幽熒補天。“

“原來天機閣才是星宮正統。“蒼老的聲音從星幕中傳來。天機閣主拄著青銅燈杖現身，燈焰里沉浮著九枚星核，“蘇映雪，你該歸位了。“

蘇映雪突然掙開陸昭懷抱，星甲覆蓋的右手刺穿閣主胸膛。沒有鮮血飛濺，只有青銅碎屑簌簌而落——閣主的軀殼內竟是空心的，無數星燈碎片在胸腔碰撞作響。

“第三百代傀儡還算合用嗎？“她轉頭看向陸昭，眸中再無半點溫度，“貪狼星君。“

記憶如洪流沖破封印。陸昭看見三萬年前的祭壇，自己親手將幽熒星君斬成九段；看見歷代陸氏家主跪在觀星臺，將新生兒的魂魄煉入星燈；最后看見父親陸明遠抱著嬰兒時期的自己，將逆鱗植入他尚未閉合的囟門。

星燈突然盡數爆裂，時空疊境開始崩塌。蘇映雪（或者說初代幽熒）的指尖點在陸昭眉心：“這場輪回該結束了。“

陸昭的龍角寸寸斷裂，劇痛中他握住最后一枚星燈碎片刺向對方心口。碎片入體的剎那，他看見蘇映雪眼底閃過解脫的笑意，她的身體化作流光注入星燈，補全了最后一道裂痕。

海眼深處傳來龍族的長吟，真正的初代幽熒星君從冰棺中坐起。她撫摸著心口嶄新的劍痕，望向陸昭的眼神溫柔如初見：“現在，你準備好面對真正的敵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