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爺歷來是個直性子，戳別人傷心之事更是簡單直接，從不藏著掖著。但小精衛卻好像一點不傷心，面上平靜得有些嚇人，那張臉平靜得像一潭死水，緩緩道：“碧瑤姐姐，我的碧瑤姐姐！”

“我的碧瑤姐姐，是這世間最癡情的女子。一萬多年前，碧瑤姐姐的夫君仙逝后，她便瘋了。她瘋了之后，躲入了母后生前的佛堂，設了結界，誰也不見。”精衛頓了頓，眼神有些迷離，繼續說，“不久我們才曉得，碧瑤姐姐是在替亡夫超度……”

精衛很是感傷，聲音也低了幾分，“一樣是后來我們才曉得，碧瑤姐姐在佛堂替亡夫超度那一千三百多年，四十九萬六千七百多個夜里，夜夜都在夢魘中苦苦掙扎。”

小精衛說這段時，本小爺聽出了個因果，更猜出了個大概。

雖說心里好奇碧瑤為何一千三百多年，都在夢魘中苦苦掙扎，但想想大概不過是個三角戀的故事，興致便少了大半。

她卻越說越投入，半點沒發現我沒了興致。

本小爺雖沒了興致，但精衛說得津津有味，我也不好意思打斷她，便耐著性子聽聽，當無聊解悶。

可當她說到了共工，我的耳朵瞬間豎了起來，精神也提了起來。碧瑤的夫君，便是共工。

我想起找師父尋仇的清淤，模糊記起《洪荒傳說》中記載共工被瑤姬所殺，便打岔道：“精衛，共工不是被你大姐所殺嗎？”

問完我心想，精衛耿耿于懷的，難道她大姐殺了四姐夫？

小精衛神色微變，她望著我，眼神深邃，似看透我想什么，解釋道：“都是共工自找的，大姐殺了他，不過是個意外。”

“意外？”我疑惑道。

“嗯。”小精衛頷首，“一個意外。”

“怎樣的意外？”

“這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大姐是誤殺。”

“怎樣誤殺的？”

“一劍穿心！”

“怎樣一劍穿心？”

“劍身戳入胸膛。”

“長話長說吧。”小精衛淡淡一笑，語氣冷淡得像寒冬的冰霜，“本公主今天沒興致說了。”

我微微一笑，回應道：“真巧，本小爺剛好沒興致聽了。”午飯午飯吃的還是魚。本小爺吃一塹，長一智，耐心等魚熟透了再吃。

小精衛卻故意刁難，七分熟一條吃一條，將她抓來的魚吃個精光。吃完抹了抹鼓鼓的肚皮，沖我笑道：“葉靈兒，你不餓嗎，一直望著我吃？”

我咽了咽口水，心里暗罵：能不餓嗎，若你是只羊，本小爺就餓虎撲羊了。

罵完又想起早些鬧肚子的痛楚，心里暗笑：“吃了那么多沒熟的病魚，還笑得那么歡，看你一會鬧了肚子如何笑。”

小精衛似知道我想什么，笑得更歡，仿佛看穿了我的小心思，“原來你怕再鬧肚子才沒吃呀，都怪本公主，一時貪吃忘了告訴你了，這些魚都是本公主遠海抓來的，生切魚片吃了都不大會鬧肚子了。”

瑤姬與共工小精衛大姐瑤姬誤殺共工，真真是個說來話長的故事。因后面還得說起這段，話休饒舌，先從瑤姬救了共工說起。

瑤姬無意救了共工，共工一心報恩，一個俗套故事便開始了。

不過這次，卻是女子救了男子，男子執著報恩。礙于瑤姬九重天大公主的身份，共工一直沒什么機會報恩。

直到瑤姬九天圣女的冊封大典時，共工才逮著個機會溜入九重天。

小精衛說，她父帝（炎帝）表面上說搞盛大的儀式鋪張浪費，卻默許司禮神君大肆宣傳，是以瑤姬九天圣女的冊封大典，搞得高端大氣上檔次！

我不大理解小精衛說的“高端大氣上檔次”之意，便打斷她問。

她微微一笑，耐心解釋說，這是非常盛大之意。她接著說，一般這種盛大的儀式，大多都有“暗衛”和“明衛”。

好聽點是為了四海八荒的和諧，難聽點便是保護那些怕死的老不死。

九重天上的這些老不死的，四海八荒頂禮膜拜，護衛工作自然成了重中之重。

“九重天安全總監是刑天，負責安保工作的，卻是火神祝融和火鳳師父。”

小精衛繼續說道。“安全總監，安保工作？”我有些不解地打岔。

精衛笑了笑，耐心解釋說，“相當于總護衛，和護衛工作。”

我本想問小精衛那些“怪語”是從哪兒聽來的，卻想起師父的囑咐，便沒多問。師父總是告誡我，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而會惹禍上身。

“火鳳師父……”

小精衛有些沮喪。她頓了頓，走到那塊大礁石上，聲音哽咽起來：“火鳳師父……火鳳師父……”她自語著，仿佛在呼喚一個久違的親人。

我捏了個訣，化出一方手帕，上前遞給精衛。

她望了望我，眼神依然很奇怪，“葉靈兒，你這雙眼睛，天生便是這般嗎？”

我有些疑惑，想問精衛我的眼睛有何不對，師父的聲音卻似在耳畔響起：“十三，你需時刻記得你不是十三，你是葉靈兒，海之彼岸……若擅自修改了書中的情節，你就永遠出不來了。”“師父——！”

我不由得喊了一聲。精衛稍有疑惑，卻沒多問，繼續說：“火鳳師父歷來光明磊落，冊封大典明衛頭頭一職，自然落到了他頭上。明衛被他做了，暗衛頭頭那種既不光明更不磊落的職位，便被火神祝融給承包了。

彼時六界紛爭剛剛平息不久，百廢待興，律法制度初步建立。本想著從戰神退休下來撈了個閑職的刑天，上任后才曉得司法天神并不是個清閑的差事。是以在他任期那幾千年里，他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四處游蕩。

雖也曉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容易摔跤，但刑天依然這樣，有時更是裝神弄鬼地閉起雙眼，讓誰都猜不出他想什么。

文曲星師父曾解釋說：‘一般老謀深算的人，都害怕別人從他眼里看出什么，故而時時逼眼。

四海八荒眾生喜歡跟風，睜一只閉一只眼的舉止，刑天跟風倒也跟出了新意，睜一只閉一只，然后全閉，而后又睜一只閉一只。

如此回環一番，只怕太古大神寂滅在世，都難以揣摩他心里的想法。

司法天神刑天跟風去了，這九重天的大小事務，自然落到了火鳳師父和祝融身上。

刑天老兒十分狡猾，他明知火鳳祝融歷來不和，才讓他們共同負責九重天的大小事務，分權制衡的道理，算得上他最先提出來的。’”

兩位素來不和卻又年少成名的天神，共同承擔九重天大小事務，互相覺得對方不順眼，斗爭在所難免。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共工便是那個漁翁。共工利用了他們間的斗爭，在沒有請帖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入了九重天。

火神祝融雖知共工沒帶請帖，卻睜只眼閉只眼放共工入宴，等著看火鳳師父被責罰。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火鳳師父將祝融睜只眼閉只眼放共工入宴之事，用乾坤珠記錄了下來，只等稱病在家，卻睜只眼閉只眼地游歷在外的刑天歸來祝融彈劾自己時，讓第三者將乾坤珠記錄之事獻上。

“乾坤珠？傳說中的青丘天眼？”我一聽乾坤珠，頓時坐不住了，急切地問道。

“嗯，就是那個，那時候還不叫天眼。”小精衛解釋道：“乾坤珠是太古神族圣物，遺落青丘鳳鸞山。火鳳師父少時不知乾坤珠是圣物，撿到后竟將它當做五彩夜明珠玩耍，直到他飛升成神后，他才知道原來那好玩的五彩夜明珠，便是六界眾生時時談及的乾坤珠。

乾坤珠顧名思義是天地珠，卻不是掌控天地，而是監視天地，也就是后來說的天眼。按我到過那世界的叫法，它其實是個360度追蹤攝像頭，只是拍攝效果較好，投影后畫面清晰度相當于4K而已。

乾坤珠雖沒高科技含量，卻比360度追蹤攝像頭先進許多，有九九八十一種變化，最不易被察覺的是它能變成空氣里一粒水分子。

從科技角度來說，這一點委實太不可思議，不過神話世界之于那世界，本就是不可思議的現實。”

小精衛說得起興，本小爺雖聽不大懂，卻一直未打斷。但她一直說本小爺不懂的，再不想打斷，都得詢問一番。

是以我“哎哎哎！”打斷道：“小精衛，360度攝像頭、4K、分子、科技這些，又是什么神器？”

“神器？”小精衛微微一笑，眼里卻有種莫名的悲傷。本小爺想是她不愿多說，便不再問東問西，讓她繼續說共工。

小精衛說，她依稀記得，共工在九天圣女宴上“一吃成名”那段神傳言：“一襲玄色長衫，身材偉岸，長發飄逸，面容冷峻，眸光孤高卻不冷淡，左手一只烤肥雞，右手一只烤肥鴨，吃得津津有味。雖是大口大口地吃，卻一點也不顯粗魯，反而有股威風凜凜的漢子氣。”

“九重天上的這段神傳言，起初由一位小宮娥傳出，不久成了各路花神的茶余飯后談資。天族畫師們為撩各路花神紛紛主動替共工作畫，共工便被越畫越美。彼時世風日下，眾生皆以美為樂，妙齡男女大齡美婦為甚，對美男更如饑似渴。

九重天凡間皆如此，四海八荒各路畫師看到巨大的市場潛力后，紛紛精雕細琢，眾星捧月地將共工畫成當世無雙的美男。畫像更是被無數癡男怨女掛于床頭，日日夜夜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