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謹言在黑暗中摸索鎂光彈的手指突然僵住。
某種濕冷的觸感順著他的腕骨攀援而上,像浸泡在尸油里的絲綢滑過皮膚。他聽見菌絲穿透防刺手套的細微聲響,那些從青銅鼎溢出的黑色黏液,正在吞噬應急燈碎裂的玻璃殘片。
“閉氣!“蘇懷鏡沙啞的嘶吼從斜后方傳來。老工程師不知何時掙脫了菌絲束縛,軍用匕首在黑暗中劃出冷冽弧光。陳謹言聞到蛋白質燒焦的刺鼻氣味——蘇懷鏡竟用匕首挑開自己手臂上蠕動的菌絲,暗青色血液濺落在青銅槨室表面,發出滾油潑雪般的聲響。
槨蓋在血珠飛濺中轟然閉合。
陳謹言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將鎂光彈狠狠砸向巖壁。熾白光芒炸裂的剎那,他看清了探方頂部垂落的青銅鎖鏈網絡——那些鎖鏈并非隨意排布,每條鏈環的接縫處都鑲嵌著拇指大小的黑曜石,在強光下折射出七彩暈輪。
“跟著暈輪走!“他拽起癱軟的小趙,踩著不斷坍塌的夯土層向上攀爬。青銅鎖鏈在鎂光中劇烈震顫,黑曜石折射的光斑在地面拼出北斗九星的圖案。當第七枚光斑掠過探方東角的鋼制承重柱時,陳謹言終于摸到了應急逃生梯冰涼的扶手。
蘇懷鏡突然抓住他的腳踝。
陳謹言低頭望去,發現老工程師的瞳孔已經擴散成詭異的灰白色,脖頸處凸起的血管里似有活物游走。“帶...走...“蘇懷鏡從喉間擠出含混的音節,將染血的輻射檢測儀塞進他背包,反手割斷了自己腰間的安全繩。
五分鐘后,當陳謹言拖著昏迷的小趙沖出警戒線時,身后傳來地殼沉降的悶響。整個探方像被無形巨手按壓的蛋糕,在漫天煙塵中坍縮成直徑三十米的完美圓坑。警戒線外的洛陽鏟橫七豎八插在龜裂的瀝青路面上,宛如某種古老的占卜陣。
市立醫院消毒水的氣味里混著若有若無的腥甜。
陳謹言盯著ICU玻璃窗上的雨痕,掌心的青銅羅盤正在發燙。病床上的小趙渾身纏滿生物隔離膜,心電監護儀每隔十秒就會發出尖銳的警報——那些從傷口滲出的黑色菌絲,正在吞噬護士注射的廣譜抗生素。
“陳教授,國安局的人在地下停車場等您。“護士長遞來的密封袋里裝著工地殘留的玉玦碎片,X光片顯示其內部布滿蜂巢狀結構,“地質局剛送來急件,說蘇工的遺體...有些異常。“
陳謹言在解剖室見到了永生難忘的景象。
蘇懷鏡的尸身被安置在鉛制密封艙內,原本灰白的皮膚此刻呈現出金屬質感。當射線掃描儀掠過胸腔時,顯示屏突然爆出雪花噪點——老工程師的心臟位置,赫然蜷縮著拳頭大的肉靈芝,菌絲穿透肋骨在體表織成星斗紋路。
“這是今早剛從龍脊谷傳來的衛星圖。“國安局特工點亮平板電腦,太行山脈某處的熱成像圖上跳動著七個紅點,“四十八小時前,這些區域突然出現強地磁干擾,排列形狀與您發現的七星鎖鏈完全一致。“
陳謹言摸出祖父遺留的青銅羅盤。當羅盤靠近衛星圖時,中央磁針開始逆時針旋轉,二十四山向的銹跡剝落處露出細密的篆文。他突然意識到這些文字并非風水術語,而是用暗語記錄的經緯坐標。
暴雨傾盆的深夜,陳謹言駕駛改裝過的越野車沖進盤山公路。副駕上的輻射檢測儀發出刺耳鳴叫,后視鏡里,小趙的生物隔離箱表面正浮現出血管狀紋路。當車輛穿過第七個隧道時,儀表盤上的電子時鐘突然開始倒計時——49: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