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梅癱在華僑商店后巷的煤堆旁，左腿疼得像有火鉗在烙骨頭。五分鐘的灰白世界里，母親年輕的臉近在咫尺，正用染血的健美褲給她包扎傷口。

“姐，你忍著點。“林淑芬咬開從柜臺順來的白酒瓶蓋，嘩啦澆在傷口上。林曉梅差點把嘴唇咬出血——二十三年前母親給摔傷的她消毒時，說的也是這句話。

虛擬屏突然在血泊里亮起：【04:32】。林曉梅猛地抓住母親手腕：“現在幾點？“

“八點零六啊，怎么了？“

還有四分鐘，緝私隊就要來收繳外匯券。林曉梅摸向褲兜，那些印著船帆圖案的紙鈔突然燙手。彈幕瘋狂滾動：

【用戶[布料批發張]：快看券號！】

她哆嗦著展開皺巴巴的外匯券，渾身血液瞬間凝固——每張編號末尾都是自己直播間的打賞記錄：215、500、1000...

“姐你發燒了？“林淑芬伸手要摸她額頭，巷口突然傳來引擎聲。三個穿工商制服的人跨下摩托車，領頭那個摘下墨鏡時，林曉梅看見他脖子上晃動的胎記項鏈——和阿坤的一模一樣。

“我們是市場稽查隊的。“那人亮出證件，袖口露出半截刺青，“接到舉報說這里有人倒賣外匯券。“

林曉梅突然想起彈幕警告。她假裝疼得蜷縮身體，趁機把外匯券塞進煤堆，卻摸到個冰涼的金屬盒。虛擬屏彈出提示：【發現陳時硯的記憶存儲器，是否讀取？】

“同志，能幫我把三輪車推過來嗎？“林淑芬突然擋在她身前，“我姐腿被砸傷了。“趁工商員轉身的瞬間，林曉梅按下確認鍵。

無數畫面涌入腦海：1992年刑場上，戴黑頭套的男人高喊“阿硯要清白“；2023年她的直播間里，有個ID叫[時硯]的用戶打賞過十萬；而此刻的工商員證件上，姓氏欄赫然寫著“陳“。

“找到了！“突然有個稽查員從煤堆里抽出外匯券。領頭男人露出冷笑，掏出手銬步步逼近。

林曉梅突然抓起煤塊砸向墻頭電箱。砰的一聲，整條巷子陷入黑暗。她在混亂中拽著母親鉆進下水道，身后傳來氣急敗壞的吼叫：“她們往江邊跑了！“

污水沒到膝蓋時，林淑芬突然驚呼：“這布料！“她手里染血的健美褲在黑暗中泛著微光，裂縫處有細小的電火花跳動。

“姐你看！“她撕開松緊帶，里面的銅絲正在污水里滋滋作響，“這料子能導電！“

林曉梅突然想起系統商城里的微型發電機。她顫抖著點開兌換頁面，用最后50打賞值換了節五號電池。當她把電池按在健美褲接縫處時，整塊布料突然亮如白晝。

“天吶！“林淑芬眼睛發亮，“這要是做成工裝，夜里干活的工人就安全多了！“

遠處傳來犬吠聲。林曉梅推著母親往岔道爬：“順著光走！我去引開他們！“

“要死一起死！“十九歲的母親死死攥住她衣角，眼神倔得像頭小牛犢。林曉梅鼻子一酸，當年父親跑路時，病床上的母親也是這樣抓著她的手。

嘩啦！前方突然塌下半堵磚墻，月光漏進下水道。阿坤騎著三輪車堵在洞口，車斗里堆滿印著“東風服裝廠“的紙箱。

“快上車！“他伸手拉人時，胎記項鏈從領口滑出。林曉梅突然看清那圖案——是兩個交錯的莫比烏斯環，和稽查員刺青完全相同。

三輪車在江堤上狂奔時，林淑芬興奮地擺弄發光布料。阿坤突然開口：“他們在每個外匯券上都噴了追蹤劑。“

林曉梅猛地回頭，黑暗中的江面隱約有快艇引擎聲。她掏出那疊濕漉漉的外匯券，果然聞到淡淡的樟腦味。

“扔江里！“阿坤急轉避開坑洼，“緝私隊有氣味追蹤犬！“

林曉梅舉起的手突然僵住。虛擬屏彈出紅色警告：【銷毀將導致陳時硯祖父存活，歷史線變動率超載！】

江風卷著柴油味撲在臉上，她想起記憶畫面里刑場上的男人。如果那個“阿硯“得救，陳時硯就不會成為時空罪犯，但母親可能因此消失...

“給我！“林淑芬突然搶過外匯券，抽出三張塞進發光布料，“你們看！“電光火石間，布料上的銅絲突然把券燒出焦痕，樟腦味頓時被焦糊味掩蓋。

阿坤突然急剎。前方收費站亮著刺眼的警燈，六個稽查員正在盤查車輛。林曉梅心跳如擂鼓，虛擬屏開始倒計時：【00:58】

“低頭！“阿坤猛地掀開車斗篷布，底下竟是個夾層。三人剛擠進去，就聽見稽查員的聲音：“這車布料往哪送？“

“華僑商店的訂單。“阿坤遞過單據，“王科長特批的加急件。“

林曉梅突然感覺母親在發抖。夾層縫隙里，她看見那個陳姓稽查員正彎腰檢查車胎——他后頸的刺青在月光下清晰可見，是朵被鎖鏈纏住的玉蘭花。

“放行。“稽查員突然直起身，“告訴你們王科長，他丈人的那批彩電...“

篷布合攏的瞬間，林曉梅看見阿坤比了個奇怪的手勢。車開出兩公里后，他在蘆葦叢邊停車：“我只能送到這。“

林淑芬突然拽住他項鏈：“你們是那個玉蘭幫的？去年救我爹的也是你們？“

阿坤臉色驟變，猛地推開她跳下車。林曉梅要去追，卻被母親拉住：“別！他們專門幫被冤枉的人...“

話音未落，江面突然傳來爆炸聲。對岸騰起火光的地方，正是她們剛才藏身的下水道出口。

“追蹤劑是幌子。“林曉梅看著手里燒焦的外匯券，“他們真正要找的是...“

她突然頓住。最后一張沒被燒毀的券上，編號末尾的數字正在跳動，最終定格成——20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