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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山城日落

玄天義騎大帳內,十二盞青銅油燈將眾人影子投射在牛皮地圖上。

趙云卸了銀甲,露出內襯的狼皮軟甲;鞠義正在擦拭他那柄特制的環首大刀,刀刃在火光中泛著詭異的青藍。

“報!”斥候掀簾而入,帶進幾片沾著晨露的楓葉:

“頭山地形已探明,主寨依峭壁而建,東西兩門各有木制箭樓。”羊皮地圖上頓時落下幾點朱砂標記。

“把庫中木桶悉數運來。”他壓低聲音對鞠義耳語。

暮色染紅太行群峰時,牛車在蜿蜒山道上拉出長蛇。

鞠義親自押運的木桶用麻繩捆得嚴實,每個都裹著三層浸水的牛皮。

這位先登營統領不時回頭張望,生怕顛簸震松了桶中配比好的硫磺硝石。

劉銘世望著遠處山巔隱約的火光,那是王當大寨的瞭望臺。

他想起大學實驗室里調配黑火藥的日夜,那些精確到克的配比此刻正在木桶中沉睡。

烏云遮蔽弦月,山間霧氣彌漫。

鞠義率領八百先登死士背負藤甲,口中銜枚,沿著獵戶小徑潛行。

他們身后,六輛包鐵牛車在泥地上壓出深深轍痕——每輛車都載著五個裹滿濕泥的木桶。

月色被云層吞噬時,玄天義騎的黑色狼旗已插滿頭山北坡。

劉銘世伏在冰冷的巖石后,看著五里外的山寨輪廓。

木柵欄在夜風中吱呀作響,巡夜賊寇的火把像飄忽的螢火。

“停!”最前哨的斥候突然打出蟈蟈鳴叫般的暗號。

山腰處傳來梆子響,箭樓上晃動的火把照亮半片山崖。

趙云玄色大氅下的手指猛然收緊,他看見寨墻上晾曬的獸皮在夜風中飄蕩。

劉銘世蹲在蕨草叢中,鼻尖縈繞著硫磺的刺鼻氣味。

他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槲寄生葉子,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薊城琉璃坊調試火藥配比時的爆炸——那次事故讓他左耳至今還有些嗡鳴。

第一縷晨曦刺破云層時,三十個木桶已在寨墻根擺成新月陣型。

隨著三聲鷓鴣啼叫,二十個半人高的木桶被滾到墻根,引線在夜風中如毒蛇吐信。

“點火!”

火星順著浸過菜油的麻繩竄向桶身。

突然,某個木桶發出詭異的“嘶嘶”聲——這是劉銘世用穿孔竹筒做的簡易引信。

“轟!!!”

地動山搖的巨響中,木柵欄化作萬千碎片。

寨墻上的賊寇像破布般被拋向半空,燃燒的木頭如流星雨墜落。

戰馬嘶鳴聲與慘叫聲交織成片,濃煙中突然爆出玄天狼騎的咆哮。

山崩般的巨響震落滿林晨露。松木寨墻像被巨獸啃噬般崩裂,燃燒的碎木如流星雨般灑向茅草屋頂。

寨中頓時火光沖天,受驚的牲畜撞破圍欄,帶著火苗在寨中橫沖直撞。

“天罰!這是天罰啊!”

守門山賊扔掉豁口的柴刀,對著炸開的缺口連連叩首。

先登死士趁機突入,特制的鉤鐮槍專挑敵人腳筋。

玄天狼騎的鐵蹄聲從三個方向包抄而來,馬槊上飄揚的玄色狼頭旗令殘存的山賊肝膽俱裂。

趙云的白馬第一個沖進缺口,亮銀槍挑飛兩個驚慌失措的賊兵。

先登死士的環首刀組成銀色浪潮,瞬間淹沒尚未穿戴皮甲的山賊。

有個滿臉是血的賊目試圖敲響警鐘,被高覽一箭射穿咽喉。

震耳欲聾的爆炸過后,先登營的力士們用巨斧劈開燃燒的寨門。

鞠義身先士卒躍過火墻,面甲下傳出悶雷般的吼聲:

“豎盾!”

三百重甲步兵立即結成龜甲陣,將后續涌來的山賊箭矢盡數彈開。

有個獨眼悍匪揮著武器撲來,卻被陣中突然刺出的十丈鉤鐮槍穿透胸膛,尸體掛在槍尖上被甩出三丈遠。

“天雷!官軍會引天雷!”

崩潰的哭喊在寨中蔓延。渾身焦黑的賊寇跪地求饒,更多人光著腳往山林逃竄。

王當正摟著搶來的民女酣睡。

忽然床榻震動,酒壇從案幾滾落,在夯土地面炸開陶片。

他赤腳沖到院中,只見東邊天際紅光沖天,三十丈高的寨墻竟如紙糊般崩裂。

木屑混著守軍殘肢如雨落下,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硫磺味。

衣衫不整的山賊們哭喊著從茅屋涌出,有人赤著腳在滿地火星上狂奔。

王當提著褲腰帶沖出大帳,迎面撞見個滿臉煙灰的小頭目:“大當家!西邊寨門......”

王當提著九環大刀沖出,正撞見自己的小妾抱著金銀細軟往地窖鉆。

他劈手奪過包裹,卻見一枚琉璃珠滾落在地——這是上月劫掠商隊所得,此刻在火光中折射出妖異的紫光。

“劉字旗!”瞭望塔上幸存的哨兵嘶聲慘叫。

王當瞇眼望去,只見硝煙中躍出一匹照夜玉獅子,馬背上的銀甲將軍彎弓如滿月,箭簇在朝陽下泛著冷光。

“著!”趙云清喝聲穿透戰場。

王當慌忙舉刀格擋,卻聽得“鐺”的一聲,精鐵箭矢竟將九環大刀射成兩截。

未等他回神,鞠義的重甲步卒已如鐵壁合圍,鉤鐮槍組成的死亡叢林瞬間將他逼到死角。

日上三竿時,劉銘世踩著仍在冒煙的木炭巡視戰場。

文丑正帶人清點繳獲:“粟米八千石、鐵器五百斤,還有...”

他踢開某個木箱,琉璃盞的碎片嘩啦啦灑了一地。

日上三竿時,沮授的清點讓眾人倒吸冷氣。

號稱十萬之眾的山寨,實際在冊僅六萬七千余人。

除去老弱婦孺,能戰者不過萬余,其中半數還在用削尖的竹竿當武器。

被俘的山賊蹲滿整個校場,幾個機靈的正在用炭灰涂抹臉上刺青。

沮授手持竹簡穿梭其間,突然在某人身前停步:

“你,可是范陽口音?”那漢子渾身一震,藏在背后的右手悄悄摸向碎石。

“咔嚓!”高覽的陌刀已架在他頸間,刀身映出漢子扭曲的臉:

“大人饒命!小的是被擄上山的鐵匠...”

劉銘世緩步走來,腰間新換的董卓所賜金魚袋叮咚作響。

他俯身拾起塊帶血的皮甲,上面歪歪扭扭縫著“王”字:

“傳令,愿歸鄉者發三日口糧,負隅頑抗者...”

他瞥了眼仍在冒煙的主寨廢墟,遠處傳來烏鴉的呱噪。

他轉頭看向被捆成粽子的王當,這個縱橫太行十余年的巨寇,正盯著炸塌的寨墻發呆。

他盯著劉銘世鎧甲上猶在滴血的狼尾裝飾,忽然啐出口血沫:

“你殺我容易,張燕大帥擁兵百萬,爾等...”

三日后,黑水村外的刑場上,王當被五牛分尸。

頭山下新立起三座粥棚。來自黑水村的李貴正操著土話宣講:

“劉將軍有令,凡墾荒者借耕牛,織布者發紡車!”

他身后,二十架曲轅犁在焦土上劃出新壟——這是劉銘世按《齊民要術》改進的農具。

正午時分,被解救的流民聚集在曬谷場。

幾個膽大的孩童偷眼看著正在施粥的兵士——那些外罩狼皮的精銳騎兵,此刻竟挽著袖子在修補茅屋。

白發老嫗接過熱粥時,發現碗底沉著幾片臘肉。

暮色降臨時,沮授捧著新的戶籍冊走進中軍帳:

“主公,六萬流民已登記造冊,其中五千青壯愿加入屯田軍。”

玄天狼旗在山寨舊址獵獵作響。幸存的賊寇被編入屯田營,他們在沮授監督下修補炸毀的寨墻。

南逃的山賊殘部在密林中倉惶奔命。十日后,這支潰兵跌入黑山軍前哨營地。

此刻的黑山主寨,張燕捏碎探子送來的血書。

羊皮上“玄天義騎”四個朱砂大字刺得他瞳孔收縮,廳中三十六路頭領的竊竊私語突然沉寂。

張燕連夜召集三十六寨主議事,燭火通明的大帳里爭吵不休。

有主張報復的,有提議遷寨的,還有暗自盤算投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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