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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替天行道

當(dāng)?shù)谝豢|晨曦刺破太行山巔的霧靄時,玄色狼皮大氅在山風(fēng)中獵獵作響。

劉銘世策馬立于山丘之上,身后是呈雁翎陣展開的玄天狼騎,銀甲折射的寒光將山間晨霧割裂成碎片。

鞠義麾下的八百先登死士正在整理蹶張弩的牛筋弦,鐵制箭簇碰撞聲驚起林中寒鴉。

劉銘世握緊馬鞭的指節(jié)發(fā)白。

昨夜李貴涕淚橫流的控訴猶在耳邊,那些被撕成布條的襦裙、糧倉里發(fā)霉的谷堆、孩童凍得青紫的腳趾......

他猛地甩動韁繩:“全軍疾行!”

馬蹄聲震碎山澗薄冰。

當(dāng)玄色大旗轉(zhuǎn)過最后一道山梁時,焦黑的斷壁殘垣撲面而來。

村口槐樹上吊著具無頭尸體,烏鴉正在啄食裸露的腸子。

三歲稚童趴在焦土里舔舐瓦罐碎片,見大軍壓境竟不知躲閃。

“全軍警戒!”

趙云銀槍橫舉,雪白戰(zhàn)袍在隊伍最前端揚起。

劉銘世瞇眼看著山腳下升起的黑煙,前幾日還勉強可見炊煙的黑水村,此刻村口歪斜的籬笆墻上正掛著具焦尸,烏鴉撲棱棱飛起時帶落幾片殘破的粗麻布。

“分兩隊。”劉銘世聲音里壓著驚雷,鐵甲洪流分作兩股。

趙云的白馬如流星劃過焦土,玄甲騎兵呈扇形散開,馬蹄踏過染血的土路時,竟無半點喧嘩。

“軍爺!軍爺開恩啊!”披頭散發(fā)的婦人突然從斷墻后撲出,懷中嬰兒的襁褓沾滿黑灰。

她跪在劉銘世馬前磕頭如搗蒜:“求求您救救鐵蛋他爹......”

鞠義正要喝止,卻見劉銘世已翻身下馬。

染血的戰(zhàn)靴踩在焦土上,他單膝跪地扶起婦人:“大嫂莫怕,我等正是來剿匪的。”

他彎腰扶起跪爬過來的老嫗,對方枯枝般的手掌死死攥住他玄色披風(fēng):

“三日前剛分到的粟米...全搶走了啊...”婦人指著遠(yuǎn)處王三宅院的方向,鑲鐵的門環(huán)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婦人哆嗦著指向村中唯一完好的青磚大院,“王老爺方才還讓家丁在門口撒鹽......”

他們的鐵靴踏過滿地狼藉時,驚起了正在啄食尸體的烏鴉。

趙云的白馬突然人立而起,銀槍直指村中央那座青磚黛瓦的大院:“主公請看!”

與四周焦土殘垣形成鮮明對比,王三大院門前兩只石獅子纖塵不染。

下人剛推開朱漆大門探出頭,就被玄天義騎的箭矢嚇的縮回了身子。

劉銘世瞳孔驟縮。

當(dāng)眾人來到王三大院前,果然見朱漆大門兩側(cè)撒著驅(qū)邪用的粗鹽,門環(huán)上系著五色絲絳——正是與山賊約定的平安符。

“破門!”

鞠義暴喝聲中,三名先登死士肩扛攻城槌轟然撞去。

門板崩裂的剎那,門內(nèi)傳來管家尖利的叫罵:

“敢動王老爺?shù)恼樱R三爺回來把你們?nèi)珓幜耍 ?

二十余護院揮舞樸刀沖出,卻在看到玄甲鐵騎的瞬間僵在原地。

“誰敢造次!”

王三裹著狐裘從照壁后轉(zhuǎn)出,“我可是......”

聲音戛然而止。

先登死士的環(huán)首刀已架在他頸側(cè),刀刃映出管家正往角門溜去的黑影。

鞠義抬手便是一弩,鐵矢穿透管家右腿將其釘在影壁上。

“軍爺饒命!”

王三穿著綢緞中衣,腦滿腸肥的身軀在青石板上蹭出油光。

“小民愿獻上全部家財...”話音未落,他忽然瞥見人群里的李貴,綠豆眼頓時瞪得滾圓:

“好你個吃里扒外的...”

“啪!”文丑的馬鞭在空中炸響,王三的左臉?biāo)查g皮開肉綻。

劉銘世踩著滿地碎瓷片走進庫房,手指拂過堆積如山的粟米麻袋,在某個鼓脹的麻袋上戳出指洞

——金黃的黍米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其中混雜著暗紅色的血粒。

“軍爺饒命!”王三撲通跪倒,懷里的暖爐滾落在地。

“小老兒年年給黑山軍納貢,實在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豢養(yǎng)五十護院?”劉銘世刀尖挑起地上散落的賬冊。

泛黃紙頁間“馬三刀”字樣赫然在目。

他突然反手劈開院中石鎖,藏在其中的密信如雪片紛飛——全是向山賊通報村民藏糧地點的竹簡。

此時趙云押著個獨眼漢子進來:“主公,此人欲從后山暗道逃走。”

銀槍一抖,漢子懷中的鑲金匕首叮當(dāng)落地,刀柄上刻著“王”字徽記。

“王三兒好手段。”劉銘世冷笑,“用村民的血肉給自己鋪路。”

他忽然揮刀斬斷糧倉鐵鎖,霉變的陳米如瀑布傾瀉。

李貴從人群中擠進來,抓起把爬滿米蟲的谷粒:“這是前年馬三刀搶走的口糧!”

“軍爺明鑒!這些糧食都是...”王三肥碩的身軀癱在谷堆前,話音未落就被李貴踹翻在地。

這個滿臉炭灰的佃農(nóng)扯開麻袋,發(fā)霉的陳粟嘩啦啦灑在青石板上:

“今年大旱,你逼我們用新麥換這豬食!”

鐵蛋娘突然發(fā)出母狼般的嚎叫,她抓起半塊磚頭砸向王三。

人群像被點燃的干草垛,七八個村民撲上來撕扯地主的綢緞衣裳:

“去年春荒借你兩斗麥,秋后竟要還一石!”

“我閨女就是被你賣給山賊的!”

怒濤般的咒罵聲驟然炸響。不知誰先擲出石塊,人群如潰堤洪水涌向癱軟在地的王三。

“肅靜!”

鞠義雷鳴般的吼聲鎮(zhèn)住場面。

“肅靜!”

鞠義的暴喝讓沸騰的人群瞬間凝固。

劉銘世踏上糧堆,玄色披風(fēng)在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取戥秤來!按丁口造冊,每人先發(fā)三斗救命糧!”

他的手指劃過糧倉梁柱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深淺不一的劃痕記錄著無數(shù)佃農(nóng)的血淚。

當(dāng)三十口鐵鍋在村口架起時,糜爛的米香終于沖淡了血腥味。

趙云帶著二十輕騎在曬谷場鋪開田契,狼騎兵的佩刀在地上劃出筆直的界線:

“自今日起,東頭三十畝上田歸李貴,西坡五十畝...”

村中央的打谷場很快聚滿人群,幾個壯著膽子的村民正用草叉戳刺王三的綢緞衣裳。

王三被捆在祠堂前的拴馬樁上,看著自家田產(chǎn)被分割殆盡。

這個昔日作威作福的地主突然癲狂大笑:

“你們這些泥腿子等著!馬爺?shù)牡?..”話音戛然而止——鐵蛋娘抄起搗衣杵砸碎了他滿口黃牙。

劉銘世在糧堆上,玄甲在朝陽下泛起血光:

“今日便以王三之血,祭枉死鄉(xiāng)親!”環(huán)首刀凌空劈下,污血濺上大旗。

當(dāng)雪亮的環(huán)首刀揚起時,數(shù)百村民齊刷刷跪倒,他們布滿老繭的手掌第一次觸摸到了屬于自己的土地。

當(dāng)夜,劉銘世打開自己的日記本,記下今日發(fā)生的一切。

其中有一句寫道:我為什么做這些,因為我是農(nóng)民的孩子。

暮色中,不知是誰先唱起了古老的《幽州謠》,蒼涼的曲調(diào)裹挾著血腥氣,在太行山的溝壑間久久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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