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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日夜兼程

太行山坳里的黑水村籠罩在破曉前的青灰色中,李貴摸黑推開柴扉時,檐角冰棱正滴下第三顆水珠。

這個四十歲的佃農(nóng)佝僂著背,將豁口的犁頭從牛棚拖到院中,粗糲的掌心被生銹的鐵器硌出紅印。

老黃牛噴著白霧的鼻息拂過他補丁摞補丁的褲腿,圈欄里還堆著昨夜未鍘完的干草。

當他把磨刀石浸在結冰的水缸里時,東邊山梁剛泛起魚肚白。

刀刃與磨石摩擦的沙沙聲突然停頓。露水順著茅草檐滴落在陶罐里,發(fā)出單調(diào)的滴答聲。

這個四十歲的佃農(nóng)佝僂著背,粗糙的手指摩挲著豁口的鐮刀,忽然發(fā)現(xiàn)遠處山道上飄起一縷不同尋常的煙塵。

李貴渾濁的眼睛瞪得滾圓——對面山坡的薄霧里,一桿猩紅大旗正破開晨霧緩緩升起。

旗面被山風扯得獵獵作響,四個張牙舞爪的墨字刺得他心口發(fā)緊。

雖然不識字,但去年臘月馬三刀那伙人舉的“黑風寨”大旗,和眼前這面血旗的形狀分毫不差。

“山賊又來了!山賊又來了!”李貴扔下鐮刀就往村口跑,草鞋在結霜的土路上打滑。

梆子聲驚起滿村犬吠,張家媳婦推開窗探出蓬亂的發(fā)髻,待看清遠處招展的旗幟,木窗“砰”地合上時差點夾住手指。

鐵匠鋪里能認識幾個字的王老頭剛支起門板,渾濁的老眼掃過山道,手中鐵鉗當啷墜地:

“玄天...義騎?”

老人猛地揪住胸口粗布衫,去年冬夜匪徒踹門搶走孫女的情景在眼前閃回。

“馬三刀前腳剛搶完,怎么后腳...”

嘶啞的哭喊戛然而止,老人踉蹌著栽倒在門框上。

大地主王三的朱漆大門后,管家跌跌撞撞穿過三重月洞門,翡翠扳指磕在漢白玉欄桿上碎成兩半:

“老爺!旌旗蔽日啊!怕是黑山軍總舵...”

青磚院墻內(nèi),王三老爺正就著腌菜喝粳米肉粥,象牙筷停在半空。

夾筷子的胖手劇烈顫抖,金絲楠木煙槍在錦袍上燙出焦痕。

王三突然想起上月給馬三刀獻糧時,那匪首醉醺醺的狂言:“等我們張大帥百萬之師...”

管家弓著腰稟報時,他瞥見八仙桌上琉璃盞里凝結的羊脂,那是年前用二十石糧換的“玄天琉璃”。

“黑山軍?”他捻著山羊須沉吟。

瓷勺在碗沿磕出脆響:“緊閉門戶,讓護院都上箭樓——莫不是真要應了那句'玄黃翻覆'?”

村口七歲的狗蛋扒著土墻裂縫,烏溜溜的眼珠映出山道上蜿蜒的鐵流。

玄甲在朝陽下泛著幽藍的光,狼皮大氅隨風揚起時,露出腰間雪亮的環(huán)首刀。

“娘!快看大馬!”

孩子掙脫母親的手躥上街道,布鞋踢起陣陣黃塵。

黑壓壓的馬隊轉過山腳時,孩子呆立在薄冰上忘了動彈。

打頭的棗紅馬噴著熱氣在他鼻尖前剎住,鐵甲鏗鏘聲中,披著玄色狼裘的將領翻身下馬,胸前的狻猊護心鏡映出婦人煞白的臉。

“軍爺饒命,軍爺饒命!”鐵蛋爹撲過來跪在地上,“軍爺饒命!”狗蛋娘也跪在青石板上,額頭磕出血印。

她顫抖的手死死按住孩子后頸,余光瞥見為首的將軍翻身下馬,玄鐵戰(zhàn)靴踏碎晨露的聲音仿佛喪鐘。

忽然有溫熱的面餅塞進掌心,粗糲的麥香混著將軍甲胄上的松油味:

“大嫂請起,我們是玄天義騎?!?

轉身對噤若寒蟬的村民朗聲道:“玄天義騎剿匪安民,不傷百姓分毫?!?

身后五千精騎齊刷刷駐馬,狼皮甲胄下的玄鐵護脛在晨光里泛著冷輝,卻無一人踏進道旁菜畦半步。

拴在馬鞍后的糧袋被解開,黃澄澄的粟米倒入老嫗的破陶罐。

幾個膽大的后生偷眼打量,見那猩紅大旗上金線繡著“鎮(zhèn)北將軍”的字樣。

文丑用馬鞭抽打擅自取用村民陶罐的士兵,玄鐵重甲隨著動作錚錚作響:

“主公三令五申,秋毫無犯不是掛在嘴上的!”

被鞭打的士兵胸前狼皮裂開,露出內(nèi)襯玄甲上刻的“玄天”銘文。

劉銘世走來,腰間玻璃佩飾叮咚相撞:“文將軍且慢?!?

他扶起跪地的士兵,親手為其系緊狼皮束帶:“記住,我們不是流寇?!?

轉頭對捧著陶罐的老嫗深鞠一躬:“阿婆,這罐子我們按市價雙倍賠償。”

年輕將領注意到路邊癱坐的老者,解下腰間水囊遞過去:

“老丈,可要飲水?”

身后狼騎肅立如山,竟無一人馬蹄踏入菜畦。

沮授輕撫長須,看幾個士兵幫農(nóng)戶扶正被夜風吹歪的谷倉,暗嘆主公治軍之嚴。

騎隊重新開拔時,鐵蹄刻意避開農(nóng)田,遇到跪拜的村民便以槍尖輕觸其肩示意起身。

某處籬笆外留有馬蹄印,帶隊的顏良立即下馬,用戰(zhàn)袍袖口將踩塌的菜畦重新培土。

鐵蛋娘忽然追出幾步,隊尾的少年騎兵在馬上躬身抱拳。

朱漆大門吱呀裂開條縫,王三的三角眼掃過街道。

他看見二十輛蒙著油布的騾車緩緩經(jīng)過,車轍深陷泥土——這般載重,定是糧草!

胖手猛地攥緊門環(huán):“快!飛鴿傳書給馬當家...”

話音未落,寒光乍現(xiàn)。

趙云彎弓就射,信鴿白羽混著朱砂血點飄落在門楣。

劉銘世翻身上馬時,沮授正將絹帛地圖收入袖中。

謀士抬眼望向云霧繚繞的山巔,那里有三個月前派死士修筑的寨墻。

顏良文丑率領的前鋒,此刻應當已控制各個隘口。

正午時分,蜿蜒如黑龍的騎隊抵達山寨。

“這便是我等提前建筑的新寨?!壁w云策馬上前,銀甲映著初升的日頭。

“主公請看,東寨墻外百步有暗渠通山泉,西側崖壁鑿出三十六處藏兵洞,糧倉建在溶洞深處,縱使公孫瓚十萬大軍圍山...”

話音未落,山道上傳來車軸轉動的轟鳴。

三百輛雙輪輜車正沿盤山道蛇行而上,每輛車都蒙著浸過桐油的苫布,車轍深陷處滲出雪白的鹽粒。

當先的牛車上插著“玄天”的商旗,執(zhí)鞭的伙計沖著哨卡晃動銅符,寨門內(nèi)立即奔出數(shù)十青壯,肩扛的木杠全包著防潮的油紙。

頹圮的寨墻早已被修葺一新,三丈高的松木旗桿上,“玄天義騎”,“鎮(zhèn)北將軍”的大旗迎風怒展。

劉銘世按劍立于望樓,看著士卒們將狼頭徽記的盾牌掛上垛口。蜿蜒如龍的隊伍開進山寨。

山風掠過他玄甲外翻卷的狼裘,腰間的漁陽亭侯金印在陽光下忽明忽暗。

正午的日頭照在“玄天義騎”大旗上,金線繡成的狼首在太行山風中怒張獠牙。

巨石壘砌的城墻留有明顯新痕,那是按他設計的棱堡結構建造的防御工事。

望著山脊線上蜿蜒的寨墻輪廓——那是用整根鐵力木扎成的鹿砦,每隔三十步就豎著三丈高的箭樓,青石壘砌的甕城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看向山腰間若隱若現(xiàn)的寨塔,嘴角終于揚起半月來第一個真切的笑意。

太行山脈籠罩在灰蒙蒙的霧氣中,蜿蜒的山道上,玄天狼騎的玄色狼皮大氅在寒風中翻卷。

太行山北麓的云霧被馬蹄聲撕開一道裂口。

只見運輸鹽車的隊伍在陡峭山壁間拉成蜿蜒長龍,朱靈正帶著三百輕騎護衛(wèi)最后一批鐵器輜重。

“使君,所有窖藏的精鹽都混在陶罐里了?!本谑诓唏R上前,腰間竹筒里插著繪制精細的山道輿圖。

三日后的黃昏,太行山主峰南麓的鷹嘴崖上,四十座新砌的烽燧同時亮起火光。

劉銘世站在夯土筑成的瞭望臺上,看著山下絡繹不絕的運輸隊沿著“之”字形棧道攀援而上。

“七十二處窖藏全部轉移完畢。”高覽抱拳稟報時,鎧甲上還沾著新挖的黃土。

“按沮軍師吩咐,鹽窖外層用腐木遮掩,內(nèi)襯火油松脂?!?

在他身后,三百名工匠正在加固半山腰的釀酒工坊,蒸餾器的銅管在暮色中泛著暗紅。

七日后,山寨東區(qū)的制鹽工坊重新飄起白煙。

趙云巡視時注意到,新砌的鹽灶竟是用夯土摻入碎陶片筑成,不由駐足細看。

“這是使君教的'混凝土'?!崩消}工往泥模里倒入青灰色的糊狀物,“摻了石灰和火山灰,比石砌的還耐燒?!?

說話間,鐵鍋里已析出雪白的結晶,旁邊的木架上晾著近百個竹編濾斗。

洞窟深處忽有火光竄起,三十口鐵鍋同時沸騰,雪白蒸汽順著巖縫設計的煙道升騰,竟在峰頂凝成云團。

幾個赤膊漢子用青銅鏟翻動鹽晶,汗珠墜入鹽堆發(fā)出細碎爆響。

釀酒坊傳來此起彼伏的木槌聲。

顏良掀開草簾,看到二十口新鑄的青銅甑鍋正在蒸餾酒漿,不由深吸一口酒香:

“比上次的漁陽春更烈!”

“使君說這叫'太行白干'”釀酒師傅舉起竹勺,琥珀色的酒液拉出細長的銀絲。

“用三層濾法去了雜醇,喝了不上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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