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殯儀館守則（上）**

**凌晨兩點十七分**，江晦的解剖刀第三次從尸體肋間滑開。

刀尖在冷白色無影燈下折射出寒芒，不銹鋼器械撞上停尸臺邊緣時，一滴暗紅色液體順著凹槽滴落。他盯著乳膠手套上暈開的血漬，瞳孔微微收縮——這具本該死于溺亡的女尸，血液竟呈現(xiàn)出瀝青般濃稠的質地，在解剖臺溝槽里凝結成詭異的蜂巢狀結構。

“死亡時間48小時，尸表卻呈現(xiàn)巨人觀特征。“他對著錄音筆低語，聲音在空曠的解剖室里激起輕微回響，“第十七個異常案例。“

冷藏柜的嗡鳴聲突然拔高音調，仿佛有人用指甲刮擦生銹的琴弦。江晦后頸汗毛倒豎，某種黏膩的寒意正順著脊椎攀爬。他緩緩轉頭，身后三排銀色停尸柜正規(guī)律震顫，柜門縫隙滲出黑紅色黏液，在地面蜿蜒出蛛網般的紋路。

第三排七號柜門突然爆出金屬扭曲的尖嘯。

蒼白的手指從柜門內側刺出，指節(jié)以反關節(jié)角度折疊著扒開縫隙。網紅少女的尸體像被抽去骨頭的蛇類般滑出，玫瑰紋身在她脖頸處綻開血淋淋的花瓣。她的頭顱180度旋轉，下頜骨脫臼垂至胸口，黏連著血絲的牙齒開合間發(fā)出濕漉漉的氣泡音：“要...玩捉迷藏嗎？“

江晦后退時撞翻解剖器械架，手術剪與骨鋸叮當墜地。尸體四肢著地彈射而來的瞬間，他抓起盛滿福爾馬林溶液的玻璃罐潑灑而出。液體接觸尸體的剎那，整座停尸間響起令人牙酸的腐蝕聲——少女面皮如熱蠟般融化，露出下方蠕動的黑色筋膜。

更恐怖的是，所有冷藏柜門同時炸開。

十七具尸體以各種違背物理規(guī)律的方式扭動著爬出，腐尸的惡臭混合著福爾馬林的刺鼻氣息充斥空間。一具溺亡男尸的胸腔突然裂開，伸出布滿吸盤的猩紅觸須；懷孕女尸的腹部炸開血洞，臍帶纏繞著青紫色死嬰橫掃而來。

江晦在尸群合圍前撞向防火門，背后傳來此起彼伏的骨骼爆裂聲。當他沖進值班室反鎖鐵門時，電子鐘猩紅的數字恰好跳至**02:29**。

死寂如潮水般漫過耳膜。

冷汗順著眉骨滑入眼眶，江晦倚著門板劇烈喘息。當他抬頭看向墻面值班表時，呼吸驟然停滯——所有值班人員的證件照都變成了蠟像，空洞的眼窩里凝結著渾濁的琥珀色物質。而本該存放應急裝備的金屬抽屜里，一盞暗紅色燈籠正在幽幽發(fā)亮。

**人皮燈籠表面浮凸著血管般的紋路**，燈罩是用整張少女人皮鞣制而成，透過半透明的材質能看到蜷縮在燈芯處的焦黑骸骨。當江晦的手指觸碰到竹制提柄時，墨跡突然從燈面滲出：

【子時三刻，燈滅人亡】

燈籠毫無征兆地自燃起來，青綠色火苗舔舐著燈罩，將人皮燒灼出焦糊的甜腥味。與此同時，門外傳來指甲抓撓金屬的聲響，十七具尸體的哀嚎聲層層疊疊涌入門縫：

“江醫(yī)生...為什么不救我...“

“你說過會找出真相...“

“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江晦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這些聲音竟全是近半年經他尸檢的死者。燈籠火苗隨著嚎叫聲愈發(fā)旺盛，青焰中浮現(xiàn)出無數扭曲人臉。他猛然意識到什么，抓起值班臺上的鋼筆刺向自己掌心。

鮮血滴落燈芯的剎那，火苗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黑暗如濃墨般傾瀉而下。

等視覺恢復時，江晦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殯儀館中央天井。月光被厚重的血霧過濾成暗紅色，三十七具尸體如提線木偶般懸掛在廊檐下，腳踝系著的銅鈴在陰風中叮當作響。地面不知何時積滿粘稠黑水，倒映出的燈籠數量正在瘋狂增殖。

“規(guī)則一：光暈范圍內禁止呼吸。“

沙啞的女聲突然在耳畔響起，江晦轉頭看見同事林晚站在身后。她的白大褂下擺浸在黑水中，右手握著一柄纏滿符紙的青銅匕首，左眼瞳孔呈現(xiàn)出不正常的銀灰色。

“規(guī)則二：提燈者必須持續(xù)說謊。“林晚的匕首突然刺向江晦咽喉，“規(guī)則三——“

刀鋒在距離皮膚0.5厘米處驟停。

江晦的影子里伸出無數黑色絲線，將匕首牢牢纏在半空。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背浮現(xiàn)出夜梟刺青，鳥喙位置正好對應掌心血孔。

“你果然已經成為契者。“林晚收起匕首，銀灰色瞳孔泛起數據流般的微光，“從觸碰人皮燈籠開始，你就被拉進了陰墟夾層。這里的時間流速是現(xiàn)實的1/60，但每說一句真話都會加速燈籠燃燒。“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江晦手中的燈籠突然爆出一團火花。燈罩上的人臉痛苦哀嚎，火光照亮的區(qū)域里，黑水開始凝結成蠟質。

“跟著光斑走。“林晚指向地面跳動的光暈，“當燈籠照出'那個東西'的本體時，用你的血——“

話音未落，懸掛的尸體突然集體轉頭。

江晦順著它們的視線抬頭，呼吸瞬間停滯。殯儀館穹頂不知何時變成半透明臟器組織，一顆直徑超過五米的巨大眼球正緩緩睜開。血絲密布的瞳孔中央，倒映著無數盞漂浮的人皮燈籠。

“它看見我們了！“林晚的匕首割破掌心，將血抹在江晦的燈籠表面，“快說謊！任何謊言都可以！“

“我從未做過尸檢報告造假。“江晦脫口而出。

燈籠火苗轟然暴漲，青焰中浮現(xiàn)出他修改死亡時間的畫面。燈罩上的人臉發(fā)出饜足的嘆息，火光照耀下，逼近的蠟質黑水竟開始倒退。

“不夠！繼續(xù)！“林晚拽著他沖向安全出口。

“我不認識這些死者！“

“上周的連環(huán)車禍案是我偽造的！“

“我其實害怕尸體！“

每句謊言都讓夜梟刺青向手臂蔓延一寸，當江晦的手肘完全被黑色紋路覆蓋時，他們終于沖出殯儀館大門。然而眼前的景象讓他如墜冰窟——整個街區(qū)都籠罩在血色月光下，無數市民保持著奔逃的姿勢凝固成蠟像，臉上殘留著驚恐的永恒表情。

林晚突然將匕首刺入自己左眼，銀灰色瞳孔在鮮血中化作流體金屬，凝聚成微型羅盤：“東南方三百米，人皮燈籠的本體在——“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江晦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呼吸幾乎停滯。在蠟像群中央的廣場上，一盞三米高的巨型燈籠正在吞吐血霧，燈芯處蜷縮著網紅少女的骸骨。更恐怖的是，燈籠底部用鐵鏈鎖著十七具尸體，它們正將源源不斷的黑水泵入燈體。

“找到...你了...“

沙啞的低語直接在腦海中炸響，江晦的視網膜上突然浮現(xiàn)燃燒的契約文字。夜梟刺青不受控制地爬滿脖頸，影襲能力自動觸發(fā)前的瞬間，他看見自己倒影中的眼睛變成了琥珀色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