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頭暈頭轉向，只當這小子來戲耍他們，拿著鋤頭罵道：“孫狗二，你別欺人太甚，去別地發瘋去！”

村人也說，這孫狗二，屬實太過分了，一時間都幫著老李頭說話。

孫狗二卻不生氣，只是道：“爺爺別生氣，前兒是當小輩兒的不懂事，您消消氣。這次我是誠心誠意的。這錢您給三個孫子娶媳婦都夠了！”

有些村人眼紅：這孫狗二，真發達了。

“我放不下老宅，這是我孫家的祖宅啊！爺爺！”說著竟抹起了眼淚。

老李頭仍是不應，凡是從這張嘴里說出來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孫狗二日日叫門，一會求，一會罵。李老大剛得了一個小孫子，天天被這樣吵鬧，日夜啼哭，又挨個找里正、村鄰，大伙煩不勝煩，倒讓李家有些尷尬。

最后--上次那八戶人家、里正、老李頭神色木然圍坐一堂，孫狗二興高采烈哥哥叔叔叫的親，場面著實有幾分怪異。

三十兩。

孫狗二給了老李頭三十兩。

老李頭接了這潑天的富貴，但眾人看著老李頭消瘦木然的臉，嫉妒的心思就減了幾分。

李家先蓋了個窩棚，騰出了老屋---這也是那狗二加錢的原因。

六個男人窩在窩棚里，五個女人和小嬰兒住李老二家。奶奶和堂嫂，孩子，住大屋，方氏和素云素心擠在東屋。幾日下來，眾人眼底一圈黑。

孫狗二眉梢都是得意，與那些貴人同進同出。那天，他走的時候忒高興，再不見人回來。

幾天后，崔嫂子趕集回來，白著臉往里正家跑，邊跑邊喊：

孫狗二…沒了一只手…人暈死在鎮上大街上了。

村里人霎時熱鬧起來。

“哎，這狗二，活該！”

“到底是條人命，沒了手，以后可咋辦。”

“可憐他那媳婦哦，跟了這么個東西。”

是夜，一家十二口，擠在李老二家的大屋里。

阿奶道：“這些事兒，從房契開始。”

老大媳婦一聽，立刻拉著素心跪下了。

阿奶道：“先起來，只有千日抓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眾人疑惑。

阿奶看兒媳婦起來了，才說道：“素心，你說說，你當時怎么突然奇起房契這東西了？”

“我…在村里玩…聽人說…房契可厲害…能換…好多肉和糖…我沒想換肉…我…就想看看…大柱子還拿出來他的給我們看了…也讓我拿…我沒拿出去…嗚嗚嗚…我錯了奶奶…我錯了爹爹…別賣我…嗚嗚嗚…”

“前兒，幾家說房契失竊，所以，我這老婆子，就想拿出來看看，心里踏實。”

眾人一愣，前幾日…好似是有這么回事，最后卻沒聽誰家鬧出什么事。

“可…那廝怎么知道房契被素心丫頭拿了？”

李遠一拍大腿：“這孫狗二，和大姐姐的夫家，都愛喝酒！總混在一起！”

阿奶道：“大柱子家兄弟多，大姐姐的夫家，以后也還要來往，有心無意的，都到此為止。”

老李頭磕了磕煙袋，道：“這三十兩，咱不要。那房，咱也不住。把孫狗二訛去的三兩和買新莊子的三兩留下，剩下的錢和老屋，給他媳婦。”

說完，就出了門。

月上中天，李素云聽著素心的沉浸式打呼嚕，哎，挨打也是很費體力的。

想著自家爺爺，想不明白這老頭，寧愿擠窩棚，也不拿回自己的東西。

神仙救了她，卻沉睡了。

神仙的最后一句話是：“金銀寶器，或奇或險，或人心之貴。你自去找吧，找到后放在祭臺中，便有分曉。”

她一窮二白，送的十個靈晶不敢多用。最后破罐子破摔，換了其中一種藥--紅玉膏，再加自家棗子磨的紅棗粉，煮吧煮吧做成湯。

說在山里遇到高人指點，不能外傳，家人竟然信了，說山里果然多奇事。

只有方氏不信。

方氏…她不禁扭頭看向這個母親。

那次她昏睡很久，醒來后，方氏細細給她洗漱，從角落拿出一張炕幾，又拿起桌上扣著的碗，里面是兩個煮雞蛋，還有半碗小米稀飯，是溫熱的。

那溫熱，燙的她落了淚，這是末世不敢想的奢侈。

她樂觀的想，李家條件不錯，能吃兩個雞蛋。

等李二郎從外面回來，看著她的雞蛋咽口水時她才知道，原來這個東西只有她有。

她的母親很愛她。

雖然重生后，她的左腿，每日都要承受看不見的火焚之苦。

那又怎樣，她活著，那些人，恐怕已經渣都不剩了。

昏睡，也會讓空間慢慢變化。她發覺空間由死寂變得隱現天光，似有水聲。

哦，神仙說過，他暫時需要素云的精氣恢復自身…而這空間是他的洞府。

嗯…也就是說…她的小身板，要養活自己和這個神仙，神仙恢復的好，空間才能可能會有用，空間如果有用，她才能賺錢吃好喝好，她好了神仙才能…停！

紅玉膏賺了錢，阿奶做了豆糕，一人一塊，喲，這罕見的吃食香的勒。

按素心的話說，咬一口，就綿綿的化了，香香甜甜。

兩個哥哥咽著口水，把自己的那份給了她，想起他倆肉痛的樣子，她欣然接受，并把兩塊豆糕給了祭臺。

然后她得到了兩點靈晶，而空間里濃霧消散，天光更亮，平整的土地上也有些綠意，小草發出嫩芽。

她把自己那塊也給了祭臺，什么事都沒發生，并損失了一塊豆糕…

好幾年沒吃過這樣的零嘴了，心好痛。

方氏輕聲問：“素云，怎么不睡？”

李素云回神：“這就睡，阿娘。”

方氏微笑：“你們上次去鎮上，認識那三位客人，是在哪家做工來著？”

“是鎮上孫老爺家。”

阿娘側撐著身子，靜靜看著她。

她不想繞圈子，低聲道：“母親，我找了三人中的劉大哥，將孫狗二介紹給孫府的管家。希望他在鎮上做工，不要無所事事，總找我們麻煩。

結果，他得了好差事，反倒變本加厲。

于是，孫狗二結識了兩個貴人，其中一個是道士，說山下村是他這朋友的寶地，希望狗二帶他來村里看看，但不要說出去，當下就給了二兩銀子。

看了幾次，道士說寶地就在爺爺家，此地與他朋友最合，若居于此，必要發達。說罷就要去問價。

狗二忙擋了，說這家人最是計較，不好說話，不如讓他先去問問。

貴人便說，那就托付給孫兄弟，一定要快，哪怕出百兩銀子，也要買下。說著又奉送五兩銀，說事成之后再給五兩。

孫狗二撇嘴，這點錢夠干什么？

他想把宅子買回來，兩頭掙錢。

除了賭坊，沒人會給他借這么多銀子。

他借了三十兩，買了宅子，只覺得自己這下發達了，三十兩賺了一百一十兩。

結果，那兩個買宅子的人卻不見了。

賭坊卻來要債，他哪里有錢，又還做著寶地的夢。

就用自己僅剩的二兩銀子去賭，這一賭，贏了十兩，一發不可收拾，一下子又輸了三十兩。”

方氏聽完，怔怔看著女兒。

“母親，如果咱們沒做紅玉湯生意，能拿出三兩換回房契嗎？”

“那定是不行的。”

“那素心會挨頓打，就沒事了嗎？”

方氏沉默。

里長無力管，她初來乍到，送份見面禮罷了。

她曾給劉大哥交待過，她若老實待在孫家做事，不再找自家麻煩，這事便當了結。

“素素，你有父母，有哥哥。那日你哥哥們在山里弄丟了你，是他們不對，但以后，我們都會保護你。但是，我希望我的女兒，聰慧，善良，安穩長大。”

李素云看著母親眼里的淚光，不禁道：“好。”

方氏擦擦眼角：“若實在有什么事，以后，讓你哥哥去。”

李素云：……

她娘真是個…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