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慶陽的手指剛觸到地下室鐵門，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順著指尖蔓延上來。鐵門上斑駁的綠漆像蛇蛻的皮，層層剝落在潮濕的水泥地上。他屏住呼吸推開門的瞬間，陳腐的空氣裹挾著某種說不清的電子元件焦糊味撲面而來。

手電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切開一道裂縫。積灰的示波器屏幕上，7.83Hz的波形依然在跳動，仿佛某種沉睡巨獸的脈搏。工作臺左側的抽屜半開著，露出泛黃的實驗記錄本。當孟慶陽抽出本子時，一張照片滑落在地——照片里的陸遠穿著沾滿機油的實驗服，正對著鏡頭舉起一塊刻滿電路板的金屬板，身后的周教授難得露出笑容，手里握著示波器的探頭。

“2019年3月15日，地下磁場強度突破1.5特斯拉，是地磁正常值的30000倍。“孟慶陽輕聲念著記錄本上的文字，手指撫過那些被反復修改的數據，“這些數值...已經接近大型強子對撞機的磁場強度了。“

他突然注意到工作臺下方散落著幾枚硬幣，全都熔化成扭曲的銀白色團塊。筆記本最后一頁潦草地寫著：“當環形電流突破臨界值，金屬會像黃油般融化——這就是麥克斯韋妖的懲罰。“

手電筒的光突然劇烈閃爍，孟慶陽的后頸汗毛倒豎。黑暗中傳來細微的“滋滋“聲，像是高壓電流在空氣中游走。他猛地轉身，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墻壁時，赫然照出一大片焦黑的放射狀痕跡——就像有人曾在這里引爆過球形閃電。

第二天清晨，孟慶陽帶著滿腹疑問走向物理實驗室。昨夜在地下室發現的熔融硬幣在他褲袋里發燙，那是違反物理常識的證據——普通電流絕不可能達到讓金屬瞬間熔化的溫度。

“聽說昨晚實驗室的監控拍到鬼影了！“走廊里幾個女生壓低聲音議論，“那個小偷就像幽靈一樣穿過了墻壁......“

孟慶陽的腳步猛地頓住。他想起陸遠筆記里提到的“麥克斯韋妖“，那個在物理學史上著名的思想實驗。當他在實驗室門口撞見周教授時，老人正在用偏振片檢查被撬開的門鎖。

“周老師，我能看看監控錄像嗎？“孟慶陽鼓起勇氣問道。

監控畫面里，一個模糊的身影徑直走向存放示波器的柜子。但就在觸碰到柜門的瞬間，人影突然像水波紋般晃動，緊接著就像被橡皮擦抹去似的消失在空氣中。

“這是全息投影。“孟慶陽脫口而出，“光的干涉和衍射造成的立體影像！“他想起物理課本上的楊氏雙縫實驗示意圖，“但要做到這么逼真，需要極高精度的激光陣列......“

周教授鏡片后的目光閃了閃：“看來你預習了選修3-4的光學章節。“

當天中午，孟慶陽拉著蘇雨晴重返地下室。理科狀元的少女用鑷子夾起熔化的硬幣，對著手機電筒仔細觀察：“表面有納米級的周期性刻痕，這像是......“

“像是被駐波場雕刻過。“孟慶陽接話道，“我在陸遠的筆記里看到過類似描述。他可能在嘗試制造人工超導材料，但需要極強的交變磁場。“

蘇雨晴忽然用鋼筆敲了敲墻壁：“你聽，這里的回音不對。“她掏出激光筆射向墻面，紅色光斑在某個區域突然發生詭異的折射，“后面是空的！“

兩人合力推開一面活動墻板，暗室里赫然陳列著三臺環型加速器模型。中央的控制臺上，量子擦除實驗裝置仍在自動運行——激光器發出的光子通過雙縫后，被隨機選擇是否擦除路徑信息。

“這就是傳說中的延遲選擇實驗！“蘇雨晴的聲音有些發抖，“但為什么數據記錄顯示...顯示這些光子能預知未來的觀測選擇？“

控制屏突然瘋狂閃爍，一行血紅的警告彈出：「觀測者已介入，系統崩潰倒計時：15分鐘」

警報聲在地下室尖銳回響。孟慶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抓起實驗記錄本快速翻動：“陸遠在這里提到過電磁脈沖應急方案...第五章第七節！“

“是楞次定律！“蘇雨晴已經沖向電源總閘，“用反向電流抵消磁場突變！“

兩個高中生手忙腳亂地連接特斯拉線圈，孟慶陽的手背被電弧灼傷也渾然不覺。當倒計時歸零的瞬間，蘇雨晴猛地合上電閘，環形裝置爆發出刺目的藍光——所有儀器同時熄火，只余下燒焦的糊味在空氣中彌漫。

“我們...成功了？“孟慶陽癱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發抖的雙手。物理課本上那些枯燥的公式，剛才真的救了兩條命。

蘇雨晴擦著額頭的冷汗，突然笑出聲：“你剛才引用的應急方案，是咱們下周才要學的選修3-2內容。“

當二人準備離開時，暗室墻壁突然浮現出熒光字跡，像是某種磷光材料在黑暗中蘇醒：

「當你們看到這段話時，證明第三次實驗已失敗。

切記：

1、不要相信周教授的拓撲模型

2、鐘樓擺長誤差不是意外

3、真正的實驗室在四維切片中

——陸遠絕筆

字跡下方，有個用粉筆畫著的莫比烏斯環，環心處標著今天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