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學院，醫(yī)務(wù)室。

燈光慘白，映襯得醫(yī)務(wù)室像是停尸房，宋澤靠在病床上，右手的輸液針頭已經(jīng)拔了，只剩下手背上貼著一小塊膠布。

他本來就沒受傷，但曼施坦因堅持要送他來做“全面檢查”，理由是“言靈爆發(fā)后可能出現(xiàn)延遲性的副作用”。

宋澤沒想到在卡塞爾學院度過的第二個夜晚居然會如此不平靜，從窗外時不時傳來爆炸聲和歡呼聲，偶爾還夾雜著幾句臟話，匯集各國國罵的精粹。似乎互毆的人們來自世界各地五湖四海，再接下去就要在小小的卡塞爾學院里事先預演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

醫(yī)務(wù)室的門被頻繁推開，校工們抬著傷員進進出出，有被燒焦頭發(fā)的、有胳膊脫臼的、甚至先前還有個男生被凍成了冰雕，只能靠校工們扛著進來。

“讓一讓讓一讓！這位是三度燒傷加顱骨開裂嘞！”白大褂的醫(yī)生扯著嗓子吼，像是在吆喝花生瓜子礦泉水，啤酒飲料八寶粥，前面那位把腿收一收誒。

“醫(yī)療器械搶救準備！”

“現(xiàn)在沒戒律，用個屁的醫(yī)療器械！”另一個女性醫(yī)生一巴掌用力拍在傷員的胸口，傷員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隨后腦袋一歪，怕是有點死了。

但很快醫(yī)生就開始吟唱起古老的咒語，像是從前的巫醫(yī)，伴隨著吟唱聲，從她的掌心泛起一陣溫暖的綠光，所到之處，傷員原本焦黑的皮膚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愈合。

“好了，下一個！！”醫(yī)生最后用手摸了摸傷員的腦袋后喊道，大有‘老娘撫你頂，結(jié)發(fā)受長生’的感覺。

宋澤：“……”

真神奇，就這么摸了兩下，那個原本有點死的傷員就重新活了過來，甚至還能在原地蹦上一蹦。

這學校果然太神奇了，連醫(yī)生干脆都是德魯伊兼職的，不過也似乎只有這么神奇的學校才能培育出一批又一批神奇的神人。

宋澤輕輕嘆氣，心中充滿感慨，自從他被送來做“全面檢查”后，外界的騷亂聲就沒停過，二十分鐘前從窗外劃過一道火球，疑似有人對著女生宿舍樓開火未遂，自那之后就開啟了全校大亂斗的混戰(zhàn)模式。

而此刻，外面的走廊上又傳來了吵嚷聲，其中一人的語氣充滿震驚，說“他媽的什么叫‘你說用剎那打膠會不會很爽’？！他媽的你還真是個天才！”

宋澤默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假裝自己是一具安詳?shù)氖w，幻想這樣就可以不用融入如此神人的環(huán)境。

可惜天不遂人愿，門又一次被打開了，這次是兩個鼻青臉腫的學生抬著一個癱在擔架上的學生，擔架上的男生一扭頭，目光和宋澤撞個正著。

空氣凝固了半秒。

“臥槽！是那個剝削妹妹脅迫學姐的混賬S級！”男生原本還在哎呦哎呦地喊疼，在看到宋澤后居然猛地從擔架上彈了起來，看起來完全就是生龍活虎的壯小伙。

他抄起一旁的輸液架當成長矛使，另外兩個鼻青臉腫的學生則一把扔掉擔架，默契地堵住了出口，眼神熾熱得像在野外發(fā)現(xiàn)隱藏BOSS的網(wǎng)游玩家，迫不及待就要達成首殺成就。

宋澤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按理說這時候應(yīng)該先下手為強才對，有位偉人曾說過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如果今天晚上自己被這三個傷員給堵了，那明天來堵自己的可就不止是傷員了。

但考慮到自己剛被抽走了滿滿三大管血，宋澤實在有點懶得動彈。

“諸位，”他誠懇地說：“我現(xiàn)在真的有點不想動彈，咱們能換成約架嗎？而且三打一有點不公平吧？”

“少廢話！對付你這種人渣敗類不需要講什么江湖道義，兄弟們抄家伙上啊！”為首的男生高高舉起輸液架。

就在雙方一觸即發(fā)的時候，醫(yī)務(wù)室的門再次打開了。

“宋師傅在嗎？”諾諾探進來一個腦袋：“小雨非要我?guī)齺碚摇叟叮俊?

諾諾看著面前劍拔弩張的場景，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幾位是學生會的吧？”諾諾說：“我記得學生會的規(guī)矩不允許斗毆來著？”

三個男生瞬間蔫了，他們確實是學生會的人，本身在這種時候趁機斗毆就已經(jīng)違反了學生會的條例，再加之凱撒·加圖索是未來板上釘釘?shù)膶W生會主席，而凱撒追求諾諾的事情整個學院上下師生皆知。

那個生龍活虎的男生放下輸液架，重新哎呦哎呦著躺回擔架上，似乎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另外兩人抬起擔架重新排隊等待診療。

諾諾走了進來，宋雨則跟在諾諾身后，她穿著墨綠色的校服，表情有些緊張，顯然被今晚的學院大亂斗嚇得不輕，在看到宋澤時眼睛一亮。

“哥！”宋雨小跑過來，撲到宋澤的身邊：“你沒事吧？看起來臉色好白。”

“我能有什么事？”宋澤揉了揉妹妹的腦袋：“3E考試結(jié)束，教授讓我來檢查一下身體，然后我就來了。臉白是因為剛剛抽血抽的。”

“可芬格爾師兄說是你的言靈沖破了戒律，都發(fā)在論壇上了……”宋雨欲言又止。

周圍傳來一陣吸氣聲，無論傷員還是醫(yī)生都停下了手頭的事情看向宋澤，傷員忘記了喊疼醫(yī)生忘記了治病，他們一致看向宋澤，但眼神卻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宋澤眨了眨眼，對“戒律”這個名詞實在有點陌生。

不過他倒是知道言靈，“超能力”的代名詞。

“是真的嗎？”宋澤求助地看向諾諾。

“不知道，反正芬格爾是這么說的。”諾諾順手拿走宋澤床頭柜上的蘋果，那是古德里安教授特地塞給他的：“宋師傅你還好嗎？在靈視里看到了什么？”

“芬格爾師兄還在論壇說我是人渣呢，你信嗎？”宋澤看向宋雨，略過了諾諾的問題。

圍觀群眾的眼神變?yōu)楸梢模匦峦度氲桨ミ虾椭尾‘斨校t(yī)務(wù)室再次運轉(zhuǎn)。

“不信。”宋雨說：“可哥哥之前當獵人的時候就騙過我了，我不知道該信誰。”

“……”宋澤差點忘了這茬。

“你先前說好了，等安頓下來，就告訴我的。”宋雨說。

“成吧。”宋澤點點頭，知道瞞不過去了：“就是有個網(wǎng)站叫‘獵人市場’，上面會發(fā)布各種付費的委托。我接的大部分是尋人尋物，偶爾也幫富豪當臨時保鏢；或者盜墓之類的。”

“危險嗎？”宋雨盯著他。

“不危險，頂多算灰色行業(yè)。”宋澤輕描淡寫地略過了那些刀口舔血的細節(jié)：“而且我從不接中國境外的單子，也不碰人命委托。實在有危險任務(wù)我就喊上老唐。”

“所以你總說‘出差’或者‘見客戶’，其實是去完成獵人委托？”宋雨沉默了一會兒后問。

“嗯。”宋澤點頭：“不過現(xiàn)在不用了，卡塞爾學院的獎學金夠我們花的。”

宋雨“哦”了一聲，沒再追問。

宋澤看著自家妹妹。宋雨的眼眶紅紅的，以她的聰明程度，很簡單就能猜到自己做獵人是為了給她買藥。但自己一直以來都告訴她那些藥很便宜。

“宋雨你的3E考試怎么樣？”宋澤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B級血統(tǒng)。”宋雨笑了笑：“富山雅史說我的血統(tǒng)有一點點缺陷，但不是什么大問題，等新藥研制出來之后就能把病根治了。”

“根治？”宋澤瞪大眼睛。

“嗯，反正富山雅史教授是這么說的。”宋雨說。

“真好。”宋澤松了口氣，他忽然十分慶幸自己加入了卡塞爾學院。就算為了宋雨來說也是值得的。

“但哥哥你是S級，我還以為我的血統(tǒng)也會更高一點的。”宋雨說：“可能是我遺傳得不是很到位？”

“……呃，是啊，遺傳這種事情，誰說得清楚呢？”宋澤轉(zhuǎn)移視線。

“宋師傅你在靈視里看到什么了？”諾諾問，她一直在旁邊專心吃蘋果。

“看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宋澤實話實說。但沒說自己被一個黑發(fā)少女從物理意義上掏心窩子。

“每個人看到的靈視都不一樣，也有很大一部分人會在靈視里看到不愉快的事情。”諾諾再咬一口蘋果，含糊地說：“這一點宋師傅和我倒是一樣誒。”

“你在靈視里看到了什么？”宋澤問。

“宋師傅先說，你先說你在靈視里看到的，我就告訴你我看到的。”諾諾的眼神里帶著笑。

宋澤發(fā)呆般跟她對視了一會兒，思考這么一個神人會看到什么，回過神來后趕忙挪開了目光，他還記得諾諾那種近乎超能力般的“側(cè)寫”，生怕對方從自己的眼神中側(cè)寫出靈視當中的所見。

“宋師傅你害羞什么？”諾諾不依不撓。

“不，是被抽了三管血之后我突然有些困……”宋澤嘗試搪塞過去。

這次換做諾諾準備動手了，雖然也沒有正式入學但她也是旁聽過一些擒拿課程的，此刻她躍躍欲試，打算在宋澤身上試試那些技巧。

而這個時候醫(yī)務(wù)室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了，來人不是傷員而是芬格爾·馮·弗林斯，這人穿了一身板正的校服，臉上的絡(luò)腮胡被刮得很干凈，一副意氣風發(fā)的樣子。

“宋師弟！！”芬格爾遠遠地就張開懷抱，嗓門大得像放鞭炮，聲音歡快如過年。

“收大米啦，我們他媽的要發(fā)達啦！！”他沖上來抱住宋澤。

宋澤被這頓熊抱搞得很是無所適從，正在他想將芬格爾推開時，醫(yī)務(wù)室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了。這次是一位校工。

“請問宋澤同學在這里嗎？”校工說：“校長說他在教堂鐘樓的閣樓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