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之墟》第七章彼岸回音

古董店的黃昏總是帶著某種魔幻色彩。夕陽將彩繪玻璃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地板上織出一張光與影的網。林夏跪坐在波斯地毯上，面前攤開著一本皮革封面的筆記本。這是陸時給她的“守護者日志“，泛黃的紙頁上記錄著歷代守護者的筆跡，有些字跡工整如印刷體，有些潦草得仿佛被追趕著書寫。

“1943年7月，倫敦大轟炸期間出現時間漩渦，修復過程中遭遇三名時間獵手...“林夏輕聲念著，指尖拂過紙頁上焦黑的邊緣。突然，一行血紅色的字跡映入眼簾：“記住，不要相信任何倒流的時光。“

“在看什么？“陸時的聲音從旋轉樓梯上傳來。他端著兩杯熱可可，袖口沾著些許油彩——下午他一直在修復一幅十七世紀的油畫。

林夏指著那行紅字：“這位叫艾琳的守護者，為什么用血寫字？“

陸時的手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杯中的熱可可泛起漣漪。“1945年柏林戰役，“他放下杯子，指腹摩挲著那行字，“她為了阻止納粹找到時間之核，把自己永遠留在了坍塌的時間線里。“

陰影中，陸時的側臉像尊大理石雕像。林夏突然注意到他左耳后有道細長的疤痕，在發絲間若隱若現，像是被極薄的刀刃劃過。

“叮——“

懷表毫無預兆地發出鳴響。林夏低頭看去，表盤上的三根指針正以不同速度逆向旋轉，玫瑰紋路滲出幽藍的光。陸時神色驟變，抓起掛在椅背上的風衣：“是平行時空的共振，有東西在強行突破時間壁壘。“

夜色中的碼頭彌漫著咸腥的海風。林夏跟著陸時穿過集裝箱迷宮，月光在鐵皮上流淌如汞。懷表的光越來越亮，最終停在一只銹跡斑斑的集裝箱前。門縫里滲出詭異的綠光，隱約傳來留聲機的沙啞歌聲。

“是《夜上海》...“林夏的呼吸凝在喉間。1940年代的旋律裹挾著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集裝箱內竟是個完整的舞廳場景。水晶吊燈懸在頭頂，褪色的天鵝絨沙發散落四周，墻上的月份牌女郎微笑如初，唯獨所有賓客都凝固在原地，像被按下暫停鍵的電影畫面。

陸時的手按在懷表上，青筋凸起：“這是時空琥珀，某個瞬間被完整切割封存了。“他指向舞臺，暗紅帷幕突然無風自動，一個穿香云紗旗袍的女子緩緩走出。她梳著愛司頭，鬢邊茉莉花白得刺眼，右手指間夾著支未點燃的香煙。

“周...周婉清？“林夏倒退半步。女子的面容與老婦人重疊，卻年輕得不可思議。

“不，是周曼云，周婉清的孿生妹妹。“陸時的聲音浸在寒冰里，“1946年上海，她本該死于黃金劫案。“

女子突然轉動眼珠，玻璃珠似的瞳孔映出兩人身影。凝固的賓客們齊齊轉頭，脖頸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留聲機的歌聲陡然尖利，黑膠唱片瘋狂旋轉，刮出金屬摩擦的刺耳噪音。

“退后！“陸時揮開風衣，懷表迸射金光。光芒觸及之處，腐朽的舞廳如潮水退去，露出集裝箱銹蝕的內壁。但那些“人“仍在逼近，他們的皮膚片片剝落，露出下面齒輪咬合的機械結構。

林夏的背撞上冰涼的鐵壁，懷表在她掌心發燙。某個齒輪人撲來的瞬間，她本能地舉起懷表。藍光炸裂的剎那，她看見1946年的外白渡橋——暴雨中的黃包車夫，拎著皮箱逃難的紳士，還有橋頭陰影里兩個對峙的身影。

那是舉著槍的周曼云，和另一個握懷表的男人。子彈穿透男人胸膛的瞬間，林夏看清了他的臉。

“陸時！“

現實與幻象同時破碎。林夏跌坐在地，集裝箱內重歸寂靜，只有她的回聲在震蕩。陸時半跪在不遠處，風衣裂開三道爪痕，鮮血順著指尖滴落。

“你早就認識周曼云。“林夏的聲音發顫，“1946年那個雨夜，你本該死在她槍下。“

陸時撕下襯衫下擺包扎傷口，月光照亮他頸側新添的傷口——與耳后舊疤形成十字。“時間守護者不會真正死亡，“他扯出苦笑，“只會不斷重生，帶著所有記憶。“

林夏的懷表突然浮空而起，表蓋自動彈開。十二個時標化作光點，在空中拼出外灘海關大樓的輪廓。陸時瞳孔收縮：“時間之核要蘇醒了...“

海風突然變得腥咸粘稠，遠處傳來汽笛長鳴。林夏望向碼頭，渾身血液瞬間凝固——濃霧中緩緩駛來的，分明是艘銹跡斑斑的1946年郵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