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之墟》第五章暗涌時分

黑暗如粘稠的瀝青包裹全身，林夏感覺自己在不斷下墜。耳畔傳來細密的齒輪轉動聲，像是無數鐘表在顱內同時發條。突然，一股刺骨的寒意穿透脊髓，她猛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漫天飛雪，遠處傳來蒸汽火車的轟鳴。林夏發現自己站在維多利亞風格的火車站臺，穿著厚重的羊毛斗篷，手中竟握著那只銅制懷表。表蓋上凝結著冰晶，玫瑰紋路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光澤。

“小姐，需要幫忙嗎？“帶著倫敦腔的男聲在身后響起。林夏轉身看見戴著圓頂禮帽的列車員，他胸前的黃銅懷表鏈泛著冷光，表盤上刻著“1888“。

“這是哪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約克郡，女士。“列車員狐疑地打量她，“開往愛丁堡的末班車即將進站。“

鐵軌傳來震動，蒸汽火車噴著白霧駛入站臺。林夏瞥見車窗內的人影——那位在2045年實驗室出現過的女研究員，此刻卻穿著維多利亞時代的束腰長裙，正將懷表藏進手提箱。

本能驅使林夏沖上列車。車廂內壁貼著暗紅色天鵝絨，煤氣燈在銅制燈罩里搖曳。女研究員走進第三節包廂，林夏緊隨其后，卻在推門的瞬間僵在原地。

包廂里坐著年輕的陸時。他穿著黑色雙排扣大衣，眉眼間少了如今的冷峻，多了幾分青澀。女研究員將手提箱推到他面前：“這是祖父留下的全部研究資料。“

陸時打開懷表，表盤折射出的光影在空中交織成星圖：“量子糾纏理論...原來他早就發現了時間錨點。“

列車突然劇烈晃動，煤氣燈倏然熄滅。林夏感覺懷表在發燙，表蓋自動彈開，指針逆時針飛轉。黑暗中傳來野獸般的低吼，車窗玻璃浮現蛛網般的裂痕。

“它們來了。“陸時的聲音緊繃如弦。

包廂門被利爪撕開，三個扭曲的人形黑影涌入。它們的身體像融化的瀝青，面部只有兩個幽藍的孔洞。女研究員尖叫著被黑影纏住，手提箱摔在地上，紙張如白蝶紛飛。

年輕陸時舉起懷表，光芒卻忽明忽暗。林夏沖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兩枚懷表突然產生共鳴，金色光紋在空中交織成網。黑影發出刺耳尖嘯，在光網中化為灰燼。

汽笛長鳴，列車駛入隧道。黑暗中，林夏感覺陸時的手突然抓緊她的肩膀：“記住，時間錨點在圣吉爾斯大教堂的...“

爆炸聲吞沒了后半句話。熱浪將林夏掀飛，她在火光中看到陸時用身體護住女研究員。懷表從她手中滑落，墜入燃燒的深淵。

“不！“林夏從床上驚坐而起，冷汗浸透睡衣。晨光透過百葉窗斜照在枕邊的懷表上，表盤顯示早上七點，玫瑰紋路間殘留著些許冰晶。

樓下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林夏赤腳沖下樓梯，看見陸時站在滿地瓷片中，鮮紅順著指尖滴落。他面前擺著打開的青銅匣，里面是半塊燒焦的懷表殘片，與林夏手中的表完美契合。

“你夢到了。“這不是疑問句。陸時扯下襯衫下擺包扎傷口，露出腰間猙獰的燒傷疤痕，“1888年12月24日，北方快車爆炸案，死了二十七人。“

林夏顫抖著舉起懷表，殘片突然飛起與之融合。完整表盤浮現出三層齒輪，最內層的指針開始逆向旋轉。記憶如潮水涌來——女研究員臨終前塞給她的紙條，陸時在火光中的口型，還有隧道石壁上刻著的神秘符號。

“圣吉爾斯大教堂地宮，“兩人異口同聲，隨即陷入死寂。

陸時眼中風暴涌動：“那個符號是時間錨點的標記。當年我找了整整十年，沒想到...“他猛地攥緊殘片，鮮血滲出紗布，“有人篡改了我們的記憶。“

古董鐘突然集體停擺，櫥窗外的梧桐街在陽光下泛起漣漪。一只黑貓躍上窗臺，金瞳倒映出街道異變——行人如提線木偶般定格，汽車在半空解體成零件，建筑物像積木般重組。

“時間褶皺。“陸時扯過風衣罩住林夏，“抓緊我！“

懷表迸發出耀眼光芒，將兩人吸入漩渦。天旋地轉間，林夏看見無數時空碎片如棱鏡折射：中世紀地牢里銹蝕的懷表，二戰廢墟中滴答作響的機械心，還有自己童年時在孤兒院撫摸的懷表掛墜...

重力突然回歸，他們跌坐在潮濕的石階上。腐霉氣息撲面而來，哥特式拱頂垂下蛛網，彩色玻璃窗早已破碎，唯有墻角刻著的三角眼符號幽幽發光。

“愛丁堡圣吉爾斯大教堂，1633年。“陸時點燃火折，照亮墻壁上的血色涂鴉——那是個用齒輪、沙漏和蛇構成的詭異圖騰，與懷表內的紋路如出一轍。

地宮深處傳來鐵鏈拖曳聲，伴隨著非人的嗚咽。林夏的懷表開始瘋狂震動，表蓋自動彈開，指針筆直指向黑暗盡頭。

“跟緊我。“陸時抽出腰間銀刃，刃身刻滿古老符文，“這里有東西在守護錨點。“

火光躍動間，林夏瞥見墻壁上的抓痕——既有現代英文字母，也有楔形文字，甚至象形符號。所有刻痕都在重復同一句話：“不要喚醒沉睡者“

嗚咽聲突然變成尖笑，十二道黑影從四面八方涌來。它們比列車上的更龐大，身體纏繞著鎖鏈，每張扭曲的面孔都依稀能辨——林夏在其中看到了周婉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