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之墟》第十四章時淵之瞳

圣骸齒輪搏動的第七日，林夏的視網膜開始生長青銅紋路。

那些細密的齒輪狀血管在虹膜上蔓延，將世界切割成無數個菱形切面。每個切面都是不同時空的投影：穿校服的自己正在黑板前解題，穿鎧甲的陸時在古戰場揮劍，穿白大褂的周曼云在實驗室調試時間機器...所有可能性同時存在于她的視野里，像萬花筒中支離破碎的鏡像。

“這是時淵之瞳的副作用。“陸時用鑷子夾起林夏脫落的睫毛——那根睫毛正在玻璃皿里自我復制，形成微小的青銅齒輪鏈，“你必須學會屏蔽冗余信息。“

林夏的指尖撫過教堂彩窗，彩色玻璃立刻浮現出電子紋路。當她凝視1946年的玫瑰窗投影時，真實的玻璃突然迸裂，周曼云染血的手從時空裂縫中伸出，將半塊懷表塞進她掌心。

“去找時淵...“裂縫里傳來縹緲的回聲，“在時間的子宮里...“

陸時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機械心臟的搏動頻率突變，震得祭壇上的青銅器皿叮當作響：“你開啟了時空共振！“他扯開襯衫，胸口的齒輪正在滲出銀汞蒸汽，“時間法庭的獵犬會嗅到這種波動！“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警告，十二盞青銅吊燈突然扭曲成絞刑架。鐵鏈上懸掛的不是尸體，而是各種形態的時鐘——有的鐘面長滿獠牙，有的指針滴落瀝青般的液體。審判之矛自動解體重組，在林夏手中化作帶倒刺的齒輪鞭。

“他們來了。“陸時從胸腔拔出枚發光的齒輪鑰匙，“記住，時淵不在任何時空，而在所有時空的間隙。“

第一只獵犬從絞刑架躍下時，林夏看清了它的構造：表面是剝落的皮膚，內里是咬合的齒輪，脊椎由微型沙漏串聯而成。齒輪鞭抽中它的瞬間，三個平行時空的獵犬同時發出哀嚎，黑色機油濺在彩窗上，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不要直視它們的眼睛！“陸時拋出齒輪鑰匙，在空中展開成青銅盾牌，“那是時間陷阱！“

林夏的左眼突然灼痛。時淵之瞳不受控制地聚焦，看到獵犬眼中旋轉的時空漩渦：1912年沉船中的自己正在溺亡，2023年街角的自己正在被搶劫，2145年太空站的自己正被吸入黑洞...所有瀕死體驗疊加著涌來，幾乎撕裂她的意識。

圣骸齒輪驟然超頻。林夏的脊椎迸出金色齒輪，將獵犬釘在虛空。她看到每只獵犬體內都嵌著青銅羅盤，指針全部指向教堂地宮——那里有枚跳動著的、嬰兒拳頭大小的機械心臟。

“是誘餌...“她揮動齒輪鞭擊碎最近的絞刑架，“它們想引我們去...“

話音未落，整座教堂突然坍縮成奇點。林夏感覺自己被拉成無限細長的線，穿過層層疊疊的時空膜。當重力重新作用時，她正站在環形廢墟中央，腳下是沸騰的銀汞之海，頭頂懸浮著由時鐘拼成的巨眼。

陸時的機械心臟只剩半個齒輪在轉動：“這里是時淵的入口，也是我的誕生之地。“

銀汞海面突然凸起，形成無數只手臂。那些手臂抓著各種形態的陸時：嬰兒時期的他被齒輪刺穿襁褓，少年時期的他抱著周婉清的尸體，老年時期的他正在將審判之矛刺入自己胸膛...

“每個失敗品都沉在這里。“陸時踩碎一只試圖抓住他腳踝的銀汞手臂，“現在你明白我為什么害怕時淵了？“

林夏的時淵之瞳突然滲出金血。她看到廢墟深處有團搏動的光繭，繭中蜷縮著胚胎狀的自己——那個胚胎的臍帶是青銅鎖鏈，連接著所有時空的林夏。

“時間法庭在培育原生體...“她踉蹌后退，“他們想用我的完美復制品取代...“

審判之矛突然發出悲鳴。銀汞海中升起十二根青銅柱，每根柱上都綁著不同時期的周曼云。她們同時睜開齒輪左眼，異口同聲道：“歡迎回家，母親。“

林夏的圣骸齒輪在這一刻停跳。她終于明白那些輪回的真相——每個守護者都在孕育下一個自己，而時淵正是永無止境的子宮。當第一個周曼云掙脫鎖鏈向她走來時，時淵之瞳突然迸發超新星般的光芒。

在這道改寫因果律的光芒中，林夏做了兩件事：將審判之矛刺入自己的圣骸齒輪，同時抓住陸時胸口的半枚齒輪。當兩個殘缺的齒輪拼合時，銀汞海掀起的巨浪定格在空中，時空廢墟開始逆向坍縮。

“你要...重啟時淵？“陸時最后的意識消散前，看到林夏的瞳孔完全化作青銅齒輪。

“不，“新生的機械之聲響徹所有時空，“我要成為時淵本身。“

在最后坍縮的奇點里，胚胎狀的光繭被齒輪鎖鏈絞碎。當銀汞海徹底干涸時，環形廢墟中只剩下懸浮的審判之矛——矛尖沙漏里的流沙首次開始雙向流動，象征絕對統治的終結與無限可能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