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越野車的遠光燈刺破盤山公路的濃霧。

陸離合上《考古筆記》，皮革封面上未干的朱砂印蹭在指尖，泛著鐵銹般的腥氣。

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出他眼下的青影——自從三天前在兵馬俑坑死里逃生，他再未合過眼。

「東經(jīng)109.2，北緯34.3」

短信里的坐標在視網(wǎng)膜上灼燒。

儀表盤上的沙盤模型突然震顫，那些陶土燒制的微型兵馬俑緩緩轉(zhuǎn)向西北方向，甲胄縫隙滲出熒綠色的黏液。

陸離猛打方向盤避開前面路面上的裂縫。

后視鏡里，那只從博物館女尸眼眶鉆出的青銅甲蟲正靜靜伏在背包上，六邊形的復眼折射著儀表盤的幽光，像是某種沉默的監(jiān)視者。

“戌時三刻，陰兵借道...“

車載電臺突然自動播放錄音，張教授嘶啞的聲音裹著電流雜音炸響。

陸離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三天前的畫面在腦海中閃回：防彈玻璃罩上迸裂的火星、教授防護服肩頭腐蝕的孔洞、還有將軍俑胸腔里爬出的透明人影......

輪胎碾過路面凸起的青銅藤蔓，那些藤蔓表面覆蓋著集成電路般的紋路，在車燈下泛著詭異的藍光。

忽然，遠光燈照見公路中央十二道佝僂的影子——身披青銅甲的枯骨攔在盤山道中央，月光穿透它們空洞的肋骨，在地面投下賽博朋克風的霓虹光斑。

枯骨們的下頜骨突然張開，齒輪咬合的“咔嗒“聲在群山間回蕩。

為首的骸骨居然揚起激光鏈枷，鎖鏈上的青銅倒刺迸發(fā)幽藍電弧，劈向擋風玻璃的瞬間，陸離猛踩油門撞碎懸崖邊上的護欄。

失重感裹挾著耳鳴襲來，懸崖下的山體在視野中扭曲成馬賽克色塊。

背包里的青銅甲蟲突然振翅，復眼中射出全息路線圖——巖壁上浮現(xiàn)出蜂窩狀的量子隧道，花崗巖化作流動的數(shù)據(jù)瀑布，越野車如同墜入克萊因瓶的螞蟻，在四維空間里螺旋下墜。

“你來晚了，要抓緊時間了！“

青瓷的虛影在副駕浮現(xiàn)，素白旗袍裹著雪花噪點的身體。

她的指尖穿透方向盤，在擋風玻璃上燒灼出秦篆：「熒惑守心，生人勿近」。

陸離瞥見她半透明的手腕內(nèi)側(cè)，有道形如∞符號的疤痕正在滲血，血珠懸浮在空中，勾勒出山腹深處祭壇的輪廓。

車輛在球形空洞底部撞停，輪胎碾碎滿地青銅齒輪。

那些齒輪刻滿逆向旋轉(zhuǎn)的卍字符，齒痕間卡著半腐化的指骨。

中央懸浮的隕星核心泛著幽紫冷光，表面密布的蜂窩孔洞中，瀝青狀物質(zhì)正緩緩滲出——每一滴落在地面，都蝕刻出巴掌大的黑洞，吞噬著周圍的碎石和光。

突然有十二具與上面截然不同的枯骨從巖壁掙脫，它們的青銅甲胛刻滿量子編碼。

為首的骸骨揮舞漢代環(huán)首刀，刀刃突然延展出激光刃，劈開越野車殘骸的瞬間，納米蟲群從刀柄蜂擁而出。

陸離跳車翻滾躲過致命一擊，蟲群啃噬過的巖石表面，浮現(xiàn)出梵高《星空》般的漩渦紋路。

“這不是你們世界的造物。“

青瓷的虛影在車燈前閃爍，電磁干擾讓她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陸離注意到她胸口別著的青銅胸針，造型與隕星核心的孔洞完全一致。

“「虛無吞噬者」投下錨點時...“她的身影突然扭曲成馬賽克色塊，最后的字句破碎成殘響：“四十九日...“

激光鏈枷劈開祭壇石柱，陸離躍上殘垣。

玉佩迸發(fā)的金光在身前形成護罩，彈開的青銅箭矢在半空量子化消失。

他忽然發(fā)現(xiàn)枯骨們的攻擊軌跡都在避開隕星核心——那些蜂窩孔洞滲出的瀝青物質(zhì)，正將觸碰到的青銅甲胛腐蝕成腥臭黏液。

“補天已現(xiàn)，紀元將起！“

界核突然發(fā)出的機械音震碎三具枯骨。

陸離咬破手指按在孔洞邊緣，鮮血被虹吸的剎那，殘存的枯骨突然僵直。

它們的甲胛卍字符逆向旋轉(zhuǎn)，眼窩中的熒光藤蔓瘋狂抽搐，最終化作數(shù)據(jù)流被吸入孔洞。

青瓷的虛影最后一次浮現(xiàn)，雪花噪點中她的唇語依稀可辨：“找到我...“

界核裂開的通道將陸離卷入青銅回廊。

墻壁上浮動的《山海經(jīng)》異獸全息圖突然扭曲，饕餮紋中款步走出一位宮女裝束的青瓷。

她的月白襦裙綴滿星圖，發(fā)髻間的青銅簪閃著界核冷光，簪頭鑲嵌的隕星模型正緩緩自轉(zhuǎn)。

“每個孔洞對應一重世界。“她指尖輕點發(fā)簪，投射出十二個文明的剪影：蒸汽長安的齒輪朱雀吞吐煙云、量子蓬萊的數(shù)據(jù)仙山懸浮云海、賽博苗疆的機械蠱蟲遮天蔽日......

回廊突然劇烈震顫，青銅墻壁滲出瀝青。

宮女的身影開始像素化，她將發(fā)簪塞進陸離染血的手心：“當四十九日的沙漏流盡...“未盡之言化作光塵，簪頭突然發(fā)燙，在陸離掌心烙下一串逆向計時的

時空漩渦將陸離吐在咸陽西市，未知的時代。

粗麻衣取代了沖鋒衣，掌心的青銅簪燙得驚人。

半枚虎符玉佩在懷中滲出熒藍血珠，那些血液正沿著衣襟紋路，勾勒出未完工的星圖。

街邊銅鏡映出他南蠻行商的扮相——披發(fā)左衽，面涂赭彩，居然與城墻張貼的緝拿畫像如出一轍。

畫像旁釘著具腐爛的尸首，那人穿著現(xiàn)代登山靴，胸口別著考古隊的徽章。

“路引！“

青銅劍抵住后頸，劍身的量子紋路與九嶷枯骨如出一轍。

陸離摸向懷中玉玨的剎那，市集突然騷動——

一隊玄甲衛(wèi)縱馬掠過，馬鞍下掉落的染血布袋豁然開裂。

半張工作證隨風翻卷，照片上的張教授正在微笑，簽發(fā)日期卻是：始皇三十七年三月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