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站在市檔案館的臺階上,晨霧像一層灰紗籠罩著這座六十年代的老建筑。他摸了摸右手的繃帶——三天前在青石巷被碎玻璃劃破的傷口又開始滲血,深褐色的血跡在紗布上暈染出詭異的紋路。
推開厚重的黃銅門,霉味混合著舊紙張特有的酸澀氣息撲面而來。值班的老管理員從報紙后抬起頭,金絲眼鏡滑到鼻尖:“查檔?“
“1998年到2003年的城建圖紙?!瓣惸瑢⒂浾咦C壓在臺面上。證件是今早收到的匿名快遞,照片上的人眉眼與自己有七分相似,名字卻印著“陳安“。
老管理員慢吞吞起身,鐵鑰匙串在腰間叮當作響。陳默跟著他穿過幽長的走廊,兩側檔案柜像沉默的衛兵投下參差陰影。在某個轉角,他突然瞥見柜門玻璃上映出個模糊人影——那人戴著青銅面具,手腕纏著褪色的紅繩。
“到了?!袄瞎芾韱T沙啞的聲音驚散了幻象。陳默接過鑰匙時觸到對方的手,冰涼得不似活人。
負一層的檔案室比地上寒冷許多。陳默打開第三排柜門,泛黃的圖紙上“青石巷改造工程“幾個字讓他瞳孔驟縮。圖紙顯示,當年施工隊曾在47號地下挖出七口青銅棺槨,但驗收報告里對此只字未提。
突然,頭頂的日光燈管開始閃爍。陳默感覺后頸發涼,圖紙上的墨線像活過來般扭曲蠕動。他摸出師父留下的銅錢按在圖紙上,墨跡突然迸濺成血珠,在紙面勾勒出六個猩紅大字:
“快走他們在看你“
“?!半娞莸竭_的提示音炸響。陳默抓起圖紙塞進背包,轉身時撞翻了一摞檔案。泛黃的紙頁紛飛中,他看見三個穿工裝的男人堵在出口,慘白的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微笑。
“陳先生,“中間的男人開口,嘴角撕裂到耳根,“會長請您喝茶?!?
陳默倒退著撞上檔案柜,銅錢在掌心烙出青煙。男人們的眼眶里涌出黑色黏液,工裝下伸出章魚般的觸須。最前面的怪物撲來時,陳默將銅錢拍在它額頭,凄厲的尖嘯震碎了所有燈管。
黑暗中,陳默憑著記憶沖向消防通道。身后的追擊聲越來越近,腐爛的腥氣幾乎貼上后頸。就在他摸到門把手的瞬間,整條走廊突然亮起幽綠磷光——無數青銅棺槨從地面升起,棺蓋縫隙里伸出系著紅繩的枯手。
“這邊!“女聲從右側傳來。穿皮衣的短發女子拽著他撞進通風管道,銀弩射出的熒光箭為黑暗撕開缺口。陳默在逼仄的管道里匍匐前進,聽到下方傳來棺蓋掀翻的巨響。
二十分鐘后,兩人從變電站的出口鉆出。女子反手將符咒拍在通風口,轉頭時左耳的蛇形耳釘閃過冷光:“特別事務調查科,白璃?!?
陳默癱坐在雜草叢中,背包里的圖紙正在滲出黑血。白璃用匕首挑開布料,那些城建圖紙竟變成了人皮,上面用血畫著祭祀陣法。
“他們用尸油炮制檔案,專門釣你這種追查者?!鞍琢c燃符紙將人皮燒成灰燼,“紅繩會三個月前就開始監視你,從你打撈起那具女尸開始?!?
陳默摸向頸間銅錢,金屬突然變得滾燙。白璃抓住他手腕:“別動!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暗紅紋路正從銅錢邊緣蔓延,在皮膚上勾勒出青銅面具的圖騰。陳默感覺顱骨要裂開,無數畫面在腦海中爆炸:師父被捆在青銅棺里,七根紅繩穿透他的四肢;戴面具的祭司捧著銅盆,盆中漂浮著刻有自己生辰八字的銅錢;暴雨夜的小巷,穿紅裙的女人將嬰兒放進青銅棺...
“醒醒!“白璃的巴掌把他拉回現實。女人從戰術腰包掏出青銅羅盤,指針正瘋狂指向陳默心口:“你體內有東西,紅繩會二十年前就選中你了?!?
暮色降臨時,他們潛回青石巷47號。白璃用朱砂在客廳地面畫出八卦陣,從裝備箱取出七盞青銅燈:“這是當年黃河撈出的鎮魂燈,能暫時壓制你體內的東西。“
當第七盞燈點燃時,陳默看到無數半透明的人影從地板滲出。他們手腕都系著紅繩,面容與檔案館的工裝男人重疊。白璃割破手指將血滴入燈油,火焰突然變成詭異的青色。
“看著火焰,“她將銅鏡對準陳默瞳孔,“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青銅燈的火苗在鏡中扭曲成漩渦,陳默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他看到1998年的暴雨夜,師父抱著嬰兒沖進檔案館;戴青銅面具的人們在血泊中起舞,將銅錢塞進嬰兒口中;穿紅裙的女人在火焰中尖叫,腕間紅繩寸寸斷裂...
突然,所有幻象被血色淹沒。陳默在鏡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張臉正在融化,露出下方的青銅面具。
“??!“他打翻銅鏡,發現左手不知何時纏滿了紅繩。白璃的銀弩瞬間對準他眉心:“別動!你脖子上...“
陳默低頭看見皮膚下凸起的銅錢紋路,像寄生蟲般向心臟蠕動。窗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嚎叫,數十個系紅繩的活死人正翻過院墻。白璃甩出符咒封住門窗,青銅燈的火光開始明滅不定。
“聽著,“她將銀弩塞給陳默,“鎮魂燈只能維持十分鐘。東南角的暗門通向地下祭壇,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陳默撞開暗門時,腐臭的血氣幾乎讓他窒息。螺旋階梯的墻壁上嵌滿人臉銅磚,每張臉都在重復著“歡迎回家“。當他踏下最后一級臺階,七口青銅棺槨在幽綠磷火中緩緩開啟。
最中間的棺槨里躺著穿紅裙的女人,她的面容與河底女尸一模一樣。陳默顫抖著觸碰棺槨,女人突然睜眼抓住他手腕:“我的孩子...“
無數記憶碎片在此刻歸位。陳默看到二十年前的雨夜,母親將他藏進青銅棺;看到師父從紅繩會手中搶走棺槨;看到那些人在母親手腕系上紅繩,將她變成不死的祭品...
“終于覺醒了?!按髑嚆~面具的祭司從陰影中走出,手中銅盆盛著沸騰的血水,“你本就是會長轉生的容器,這出戲該落幕了。“
陳默感覺天靈蓋要被掀開,青銅面具的紋路爬滿全身。祭司念誦咒文時,他看見白璃倒在血泊中,看見檔案館的老管理員撕下人皮露出森森白骨,看見母親在棺槨中流下血淚...
“不!“陳默將銀弩刺入心口。劇痛讓體內某個存在發出尖嘯,所有青銅棺槨同時震顫。當他的血滴在母親額頭時,紅繩突然全部斷裂。
整座建筑開始崩塌。陳默抱著母親沖出火海,腕間紅繩化作飛灰。在最后意識消散前,他聽到白璃的呼喊,看到特別事務調查科的黑衣人們沖進廢墟...
三個月后,陳默在病床上醒來。床頭放著新制的記者證,名字赫然是“陳安“。窗外飄著雪,他摸向心口,那里留著青銅面具形狀的疤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