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雨把絲綢博物館泡成青灰色的水墨畫，蘇挽星隔著玻璃看離心機里打轉的紫色液體。三天前從拍賣會偷偷帶回的金屬碎屑正在分解，電腦屏幕突然跳出的分子結構讓她手腳冰涼——這和父親失蹤前夜，那本浸在血泊里的筆記最后一頁的圖案一模一樣。

“叮——“

AI管家的提示音驚落了工作臺邊的相框。三十年前敦煌大漠的合影飄然落地，照片里穿開襠褲的小女孩正吮著棒棒糖，而她身后調試儀器的清瘦少年，眉眼間分明晃動著陸沉舟的影子。

離心機突然發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鳴，靛藍色煙霧涌出的瞬間，蘇挽星抓起簪子扎進父親發明的應急閥。老舊的齒輪發出咳嗽般的響動，煙霧散去后，她看見離心艙內凝結出七顆連綴的金屬星子，像昨夜在陸沉舟傷疤上摸到的凸起。

“你父親沒教過，亂碰男人的心臟會惹禍？“

帶笑的聲音驚得她手一抖。陸沉舟不知何時倚在了元代屏風旁，襯衫領口松著兩粒扣子，那道猙獰的疤痕在冷光下泛著水銀般的光澤。

蘇挽星把簪子轉成激光筆，紅點在他鎖骨下跳動：“你身上的輻射量比三天前翻了兩倍。“屏幕上的地圖突然亮起刺目的紅點，污染源竟在他們腳下的地磚深處。

陸沉舟突然掀開屏風后的防塵罩。真空艙里，那幅本該在拍賣會銷毀的《璇璣圖》殘卷正在舒展，當他的手掌貼上玻璃，泛黃的絹布上竟浮出流轉的星圖。蘇挽星頸后突然灼痛，鏡中倒映出淡金色的星芒胎記——和絹本角落的印記嚴絲合縫。

地下傳來悶雷般的震動，陳列柜的唐代紗羅無風自動。通風管里滲進來生硬的英語：“找到目標，立即剝離。“

蘇挽星被猛推進宋代織機的鐵架里，一道藍光擦過陸沉舟耳際，將屏風燒出焦黑的太極圖。

混亂中他扯斷她束發的絲帶，簪尖毫不猶豫刺入自己心口。藍綠色電弧炸開的瞬間，蘇挽星突然看見記憶里缺失的那頁日記——1992年7月16日，父親顫抖的字跡寫著：“小星和沉舟的基因配對成功了。“

藍綠色電弧消散時，蘇挽星的鼻尖撞上潮濕的泥土味。陸沉舟的手還扣在她腕間，掌心的灼熱與地下冷泉形成奇異的溫差。他們正跪在一尊斑駁的千手觀音像前，褪色的金箔縫隙里滲出幽幽藍光。

“這是莫高窟北區第465窟，“陸沉舟的呼吸噴在她耳后，“但你父親建的實驗室，在壁畫后面。“

他忽然抓著她手指按向觀音第三只手的眼珠，青金石鑲嵌的眼球竟滲出鮮血般的液體。巖壁無聲滑開，1992年的空氣裹著防腐劑味道撲面而來。生銹的“敦煌文物保護站“銅牌斜掛在門框，凝固的電子鐘顯示著永恒的紅字：1992-07-16 03:14。

蘇挽星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記憶像卡住的老式放映機，突然閃出雪花噪點：穿著白大褂的父親將針管扎進少年陸沉舟的心口，玻璃艙里躺著個渾身插滿管線的小女孩——那是她自己。

“歡迎回家，實驗體02號。“陸沉舟踢開滾落的藥劑瓶，冷光映出墻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泛黃的實驗日志攤在手術臺上，父親的字跡被血污浸透：“當兩顆機械心臟同時跳動，地宮之門將顯現……“

追擊者的腳步聲在頭頂炸響，俄羅斯口音的咒罵震落洞頂沙塵。陸沉舟突然撕開襯衫，抓著蘇挽星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金屬搏動的頻率穿透皮膚，她頸后的星芒胎記開始發燙，暗格里傳出齒輪轉動的轟鳴。

十二尊飛天雕像的眼珠同時轉向他們，藏經洞深處升起布滿銅銹的青銅匣。匣蓋上糾纏的龍紋，與拍賣會《璇璣圖》角落的圖案完美契合。

“當年他們搶走的贗品，這才是真正的璇璣心。“陸沉舟的拇指擦過她顫抖的睫毛，“你父親用我們的基因培育的生物陶瓷，必須兩人同時……“

爆炸氣浪突然掀翻手術臺，三個黑影順著速降繩破頂而入。電磁脈沖槍的藍光掃過陸沉舟后背時，蘇挽星本能地撲了上去。相觸的瞬間，青銅匣迸發出日珥般的金紅色火焰，那些追殺者像被按了暫停鍵，在強光中化作焦黑的剪影。

眩暈中有人將她拽進暗河，陸沉舟的聲音混著水聲忽遠忽近：“記住，心跳同步不能超過三百秒……“她的掌心還貼著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兩顆機械心臟的搏動正在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