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格教授的步伐在鵝卵石路面上敲出穩定的節奏，黑袍下擺掠過地縫間滋生的苔蘚。

巫師的人數可能不太多，或者說宅得不會經常出門逛街吧？

赫敏胡思亂想著，鞋跟不小心卡進石縫。

母親的手掌立刻施加向上的力道，動作與她當年教女兒騎自行車時的角度分毫不差。

父親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目光被兩側櫥窗里漂浮的坩堝與自動翻頁的魔藥圖譜牢牢吸附。

酷～！

“貨幣兌換是首要事項。”

麥格教授的聲音切割著街道的喧鬧，杖尖指向遠處大理石立柱間閃爍的青銅光澤。

“古靈閣的妖精對貴金屬的狂熱堪比龍類守護財寶。”

她突然側身避開某架橫沖直撞的自動羽毛筆推車，動作精準如規避游走球攻擊。

格蘭杰先生用拇指摩挲西裝內側口袋的支票簿：“英鎊的匯率是否難以支付？”

話音未落，三個舉著甘草魔杖的孩童從他們與糖果店櫥窗的間隙魚貫而過，其中一人的書包里探出蒲絨絨的粉色絨毛。

“法定兌換額度受《國際保密法》第27條修正案約束。”

麥格教授的蘇格蘭口音在報出法律條款時愈發鋒利。

“霍格沃茨擔保的麻瓜兌換窗口每年僅在七月至八月開放。”

她忽然駐足，讓后方疾走的黑袍巫師攜著龍肝罐頭擦肩而過。

赫敏的筆記本從帆布袋滑落半寸，羊皮紙頁角掃過母親的手腕。

格蘭杰夫人的食指突然在女兒腕骨上收緊，這觸感力度與她發現兒童患者隱瞞蛀牙時的職業反應如出一轍。

“麻瓜貨幣的兌換……”

她重復這個詞匯時舌尖微微發顫，仿佛在試戴陌生材質的牙套。

赫敏的脖頸瞬間繃直，視線從街角會跳踢踏舞的茶壺轉向母親緊繃的顴肌。

父親的皮鞋在地面劃出半圓，左手已按上妻子肩胛骨中央，呈現專業的診療椅調整角度的位置。

“別擔心，親愛的。還記得赫敏五歲時背出全科診所的電話簿嗎？”

他的犬齒在“麻瓜”一詞上刻意加重。

“連電話接線員都求她別再來糾正轉接錯誤呢！”

古靈閣的青銅大門將陽光折射成金幣的色澤，守衛妖精的猩紅制服鑲邊流淌著秘銀絲線。

它們的鞠躬角度精確到九十度，關節發出松木傀儡般的脆響。

“歡迎光臨古靈閣，麥格教授。”

聲帶震動頻率是介于人類與金屬簧片之間的嘶啞刺耳。

赫敏的帆布袋突然傳出紙張摩擦聲，那本《現代牙科器械圖鑒》正在被無形的魔力擠壓。

麥格教授的杖尾輕點石階，青銅門扉應聲旋開的剎那，她轉頭看向格蘭杰夫婦。

“霍格沃茨的準入之書從不記錄血統。”

大理石門框將這句話折射成七重回聲，如同古老的魔法契約正在生效。

嘭～～

“哦，好的……我是說，謝謝您，麥格教授。”

格蘭杰先生連聲道謝，而麥格教授的黑色方跟鞋在青銅門閉合的余音中轉向右側，第二道銀質門扉突兀地切割著視野空間。

這道門通體泛著秘銀冷光，表面布滿藤蔓狀浮雕，那些糾纏的金屬枝條間嵌著翡翠雕刻的骷髏與金幣。

門楣中央凸起的妖精頭像足有車輪大小，綠寶石鑲嵌的眼珠正向下睥睨。

“請進，陌生人，”格蘭杰先生逐字念出鐫刻的哥特體銘文，金絲眼鏡隨著仰頭動作滑落，“不過你要當心貪得無厭會是什么下場。”

他的指尖懸在“不勞而獲”四個字的凹槽上方三厘米處，職業習慣讓他估算起雕刻工具的刃角。

赫敏的牛津鞋尖抵住門框底部，那里用細密如牙科病歷的字體續寫著警告：“竊賊啊，你已經受到警告，當心招來的不是寶藏，而是惡報。”

她突然轉頭看向牽著手的母親。

格蘭杰夫人的拇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婚戒內側的齒痕，這是她面對焦慮癥患者時的習慣性動作。

格蘭杰先生用口腔鏡檢查患者齲齒的專注度審視銘文：“如果這是查令十字街的銀行……唔……”

他的拇指無意識地在空中比劃出保險柜轉盤的軌跡，“我想那些帶著地質錘的劫匪會把這當成挑戰書吧？”

“防衛措施顯然不止標語。”

麥格教授的魔杖尖在銀門表面劃出四分之三圓弧，杖尾懸停在妖精浮雕的獠牙處。

“古靈閣地下豢養著危險程度極高的火龍——至少妖精們堅稱如此。”

格蘭杰先生的喉結劇烈滾動兩下，西裝馬甲第三顆紐扣被扯出細紋：“您是指噴火飛龍？《貝奧武夫》里那種？”

他的皮鞋跟在地面擰出半圈，仿佛要原地組建反屠龍委員會。

大門前飄來的黃油啤酒氣息突然變得灼熱，某個取完錢出來的醉漢打了個帶著火星的嗝。

“妖精們每年消耗十二噸牛后腿肉投喂守衛。”

麥格教授的蘇格蘭腔調像在宣讀實驗數據。

“去年魔法事故司收到過七起龍焰灼傷報告。”

她忽然側身讓過兩個推著金加隆運輸車的妖精，它們青灰色的皮膚在銀門反光中泛出銅綠。

赫敏的帆布包滑落肩頭，未系緊的袋口露出燙金書脊。

格蘭杰夫人突然按住女兒的手腕，力道精確如控制牙科探針：“如果龍類確實存在，那是不是太危險了？”

她的尾音消散在銀門突然開啟又閉合的齒輪咬合聲中，十二道鎖舌縮回的聲響如同巨龍磨牙。

麥格教授的手杖在地面敲出兩短一長的節奏：“別擔心，霍格沃茨的黑湖里還養著巨型烏賊作為守衛之一，而龍……巫師已經建立了養殖場來試圖阻止它們因為經濟利益而滅絕。”

她跨過門檻時黑袍下擺拂過門框，妖精浮雕的綠眼睛突然轉向格蘭杰一家，翡翠瞳仁里流轉著千年金庫的幻影。

麥格教授的方跟鞋跟叩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響被廳堂的嘈雜吞沒。

數百張桃花心木柜臺排列如鋼琴琴鍵，每個坐墊上都蜷著不足四英尺高的妖精。

它們青灰色的手指在羊皮紙卷軸上刮擦出沙暴般的聲響，黃銅天平托盤與寶石碰撞出水晶碎裂的脆音。

七號柜臺的妖精正用鑲鉆目鏡審視紅寶石，鏡片折射出的光斑在格蘭杰先生的支票簿上燒出焦痕。

當麥格教授的陰影籠罩柜臺時，它耳尖抽搐著放下透鏡，指甲蓋發黑的食指戳向青銅標牌上的“麻瓜兌換專窗”字樣。

“金加隆、銀西可、銅納特。”

麥格教授的魔杖尖在空中勾出三個同心圓。

“進制遵循質數規律：17銀西可兌1加隆，29銅納特兌1西可。”

她身后的赫敏立即心算出1加隆=493納特，帆布包里傳出圓珠筆在便簽紙上的摩擦聲。

妖精的尖鼻子皺成核桃殼，接過支票時用兩根手指捏著邊緣：“去年有個泥巴種拿了一沓意大利里拉……”

它突然住嘴，因為麥格教授的手杖在柜臺敲出節拍，啪啪作響，明顯是生氣了的模樣。

驗鈔機被陰沉臉的妖精砸得砰砰作響，英鎊在魔法火焰驗真時騰起青紫色煙霧。

“五百加隆。”

妖精將金堆推過柜臺的動作像在丟棄腐肉，錢幣撞擊聲驚醒了隔壁正在稱量龍肝的妖精——它嗅了嗅空氣，沒有珍寶的氣味，又失望地轉回翡翠秤盤。

赫敏注意到加隆邊緣的鋸齒與英鎊完全不同，十二邊形幣面上妖精鑄造師的側臉正在眨眼。

赫敏的牛津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輕微的拖拽聲，錢袋的重量將帆布包帶勒進她左肩的鎖骨凹陷。

邁出青銅門時，她突然駐足，脖頸向后扭轉四十五度傾聽。

古靈閣穹頂的陰影里似乎有某種低頻震顫在啃噬地脈。

陽光將青銅門框熔成液態金邊，守衛妖精的猩紅制服在熱浪中蒸騰出鐵銹味。

赫敏的耳廓輕微顫動，地下傳來的震動波正以每秒鐘三次的頻率沖擊鼓膜。

這頻率讓她想起去年參觀自然博物館時，那個講解恐龍心跳聲的立體投影裝置。

“怎么了？”

格蘭杰先生一手捏著麂皮錢袋的束口繩，指節因用力泛白。

他的皮鞋尖已經轉向街道中央漂浮的購物清單，某張羊皮紙正用花體字自動更新“龍肝今日特價”的告示，挑動得格蘭杰先生滿是心動的模樣。

赫敏搖頭時，發絲掃過帆布包上沾著的金粉。

五碼外，兩個妖精推著滿載的推車經過，車輪碾過的鵝卵石突然滲出硫磺氣味的焦痕。

她加快步伐跟上麥格教授黑袍翻涌的軌跡，帆布包里的書籍封皮蹭過后腰，留下冰涼的觸感。

麥格教授的方跟鞋跟突然在第三個臺階處懸停半秒，黑袍下擺掃過石縫里掙扎的苔蘚。

這個瞬間，赫敏確信自己聽到了類似鋼管被巨力彎曲的金屬呻吟——聲源來自地底三十米處的花崗巖層。

格蘭杰夫人正用手帕擦拭被加隆染金的指尖，完全沒注意到女兒后頸豎起的寒毛。

街道對面飄來自動書寫的羽毛筆，筆尖在羊皮紙上濺出火星。

赫敏強迫自己將視線鎖定在麥格教授發髻間的烏木簪。

那三根簪子始終保持精準的十五度傾角，如同測量地下震動的 seismograph探針。

緊忙甩甩頭將這些想法驅逐出腦海。

當古靈閣的青銅門在身后轟然閉合，最后一絲震顫從她跟骨處抽離，恍若拔除了一枚嵌入血肉的龍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