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間屋子出來后,柳翩翩連僅有的那半絲困頓也消亡殆盡,腦子中一片渾渾噩噩地在月色中漫著步子。
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感能讓他們寧愿如此清醒地忍受這樣的痛苦也不愿相忘,那些已經(jīng)遠遠成為過往的時光既然一去不復(fù)返,又何必在剩下的光陰里費盡心思地去緬懷,浪費那么多的時間果真的值得么?
馮暮雪的到死不能相忘,柳初陽的痛苦也不能相忘,這一切的一切,只不過能得到一些不再犯錯的經(jīng)驗,還能留下什么?柳翩翩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他們只是軟弱到?jīng)]有放下的勇氣,才讓自己背負了那么重的枷鎖。
可每當(dāng)告訴完自己這些后,她總是忍不住想問自己,究竟那些過往的舊事就真的那般令人割舍不下,還是他們在這份活得過于真實的時間里過于軟弱?倘若果真如她所料,那自己為什么又迷失在他們的那份執(zhí)著中而不見歸程,在那時光中流離失所。
看著那輪照耀過千秋萬代里諸如此類時刻的一彎月,柳翩翩第一次覺得每個人都是需要那么一絲半點的記憶,即使她所有的過往都是一片空白。
也許正如柳初陽所言,這樣的人生才算是圓滿。
柳翩翩忽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的那份過往來,俗話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來處,也都會有自己的去處。
然而她只知道自己的去路上有幾枚水晶,至于來處,似乎真的遙不可及。百里辰風(fēng)說她沉睡了七千載才醒了過來。
用尹無恨的話來說,自己也只不過是個任性固執(zhí)到極點的瘋丫頭,每次惹完禍,都丟給別人一個大爛攤子。
可幸運的是,身邊總有那樣一個人沒有舍得將她丟下,而且那個人還是那般光華璀璨,令人矚目!
柳翩翩想過問他以往的事情,然而他卻只是笑笑將我引到另外的話題,直到最后見問的狠了,也只唉聲嘆氣地丟下三兩句頗為精妙的禪語讓她自己去揣摩。
時間久了,她便也不再多問了,而他,更是不會主動提及,而隨著這時間久了,柳翩翩也愈發(fā)地感覺到他是真心地對自己好,其他的所有也便全然不在乎了。
這些人的音容笑貌已漸漸地融入她的骨血,滲透她的脈絡(luò),成為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這種親切的氛圍中,柳翩翩也漸漸地忘記自己只是沒有過往的游魂。
可是現(xiàn)在柳翩翩忽然十分地想念起了那份過往來,而且想著一定要弄個明白。
蟲聲唧唧,風(fēng)穿木葉過,一念頓生,她忽然整個人如醍醐灌頂般都頭腦都清明了起來,緊接著又涌上一陣困意。看看四周的景致,柳翩翩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竟已經(jīng)走到院外的小徑上,不由地反身歸去。
有了目標(biāo)自是一夜好眠。
次日大早柳翩翩悄悄地起身,喚醒了小豆芽直接離開這清幽的小鎮(zhèn)。
小豆芽一邊揉著眼窩,一邊說道,“姐姐,我們難道連個招呼都不和他們打么?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小豆芽不知道小荷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柳翩翩只是沒有辦法面對柳初陽那張臉。
柳翩翩摸摸他懷中睡得極香的阿貍,故作輕松地笑笑,“姐姐最討厭的就是告別了,說了大堆姐姐媽媽的酸腐話,卻也抵不過還是要離開的事實,那招呼與不招呼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小豆芽聽出了她話里的傷感,亮晶晶的眼瞳中有著一抹柳翩翩解讀不出的情緒,“姐姐,你會這樣丟下我,招呼也不打一聲地離開么?”
腳下步子一頓,心里有著微微地錯愕,柳翩翩詫異地偏頭看向他頗是不解地問道,“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小豆芽也停下了步子,看向柳翩翩時那又黑又亮的光澤一瞬黯淡下去,呢喃道,“姐姐的心事都寫在了臉上?!?
柳翩翩不由地摸向自己的臉,“真的有這么明顯么?!”
“姐姐,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柳翩翩低頭看看他那漲得有些通紅地小臉兒,語重心長地說道,“姐姐要去個偏遠的地方辦件事情,帶著你上路真的有些不方便,但是姐姐可以答應(yīng)你事情一辦完就立刻回來接你好么?”
想到他執(zhí)拗的性子,柳翩翩忙將危險兩個字給生生憋了回去,換成了偏遠這個詞。
小豆芽堅決地搖搖頭,“不管再偏遠,我也要陪著姐姐一起去,師父說了,我要保護好姐姐的?!?
“姐姐,你放心,這幾日里我一直在潛心修煉師父交給我的功法,而且完全能夠很好的保護住自己,絕對不會讓姐姐擔(dān)憂的?!?
柳翩翩嘆了口氣,“你可知道姐姐要去的地方是何處?”
小豆芽一番話倒是說得擲地有聲,“不管哪里,有姐姐在就好!”
“或許比那更恐怖,因為我要去的那個地方甚至連入口我都不太清楚了?!?
“是我們以前經(jīng)常去探視馮暮雪的那條河邊么?”
柳翩翩詫異地看了小豆芽一眼,爾后點了點頭,知道尹無恨不光告訴她的不少,對這個新收的徒弟隱瞞地好像也不多,“不錯,只可惜現(xiàn)在入口依然更改,想要尋出來恐怕還得費上一番功夫。”
小豆芽煞有介事地皺皺好看的眉頭,“可是我聽師父說那些異界相互聯(lián)通之路是亙古有之,不會輕易改變,即使改變也不應(yīng)該有太大的變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