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紫色光幕重歸于寂靜時。
柳翩翩專注地引導者彼岸花香一點點地凝聚著收斂在手心的那點殘靈。
這小太監死相極為凄慘,顯然又是被滅口,柳翩翩怕他成為聚而不散的惡靈,只得一邊修復他殘破的魂魄,一邊抽絲剝繭地減去他臨死前那部分的記憶。
阿貍知道這作法之事出不得半點差池,只得凝神靜氣地為她護起法來。
柳翩翩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全神貫注的注視著縷縷花香和引魂燈的煙氣相交融,看著漸漸凝聚成實體、漸漸清醒過來的小落子,引導道:“你應該知道說些什么。”
待看清柳翩翩的面孔,那魂魄想起她對陳子遠的探視,聯想到兩人的交情,近乎本能地顫了顫:“奴才也是受人指使,望姑娘饒命啊!”
柳翩翩神色冰冷地盯著他,道:“我要你把陳子桓交代的事情重新復述一遍,否則的話,我敢保證你絕對不會再有投胎轉世的機會!”
小落子聞言驚慌失措地拜倒在地:“是!是太子殿下自己服的毒藥!”
柳翩翩道:“小落子對吧?你最好能說出些本姑娘不知道的細節,否則的話——”
小太監聞言猛地將頭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幾下,“姑娘贖罪,奴才也只知道這些了啊!”
柳翩翩感覺到他靈魂的波動,也知道他是恐懼極了的,便也不再嚇他:“好了,那你再仔細回憶一下,那段時間內有沒有什么可疑的事情發生?”
那小太監抓耳撓腮大半晌,正當柳翩翩耐心即將耗盡的時候,他卻靈光乍現:“哎呀!奴才想起來了,在殿下中毒前幾日,國舅大人曾專門進宮見過太子殿下!”
國舅?元修?!
柳翩翩疑惑道:“那個混賬太子太子本來就是那個元修的外甥,他們會面不是稀松平常的么?”
小落子見柳翩翩來了興致,總算是有了點底氣:“這話雖然不假,但是國舅爺那次進宮拜見太子卻做得極為隱秘,而且國舅大人在進宮之前曾在客棧秘密召見過楚人……”
柳翩翩微微頷首,問道:“你可知道那毒藥被藏在哪兒?以及那楚人的蹤跡?”
小太監十分恭謹地說道:“那殘余的毒藥是太子殿下吩咐奴才解決掉的,只是奴才覺得那藥甚是名貴就沒舍得丟棄,便放到了太子殿下屋舍香爐之下。”
柳翩翩之前還擔心這毒藥被他毀尸滅跡,此刻聽他如此說來倒是如釋重負的笑笑:“看來你也算是個聰明人,知道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小太監見柳翩翩顏色隨和,擔心亦去了大半,不由地壯著膽子問道:“既然事情已了,姑娘能否送我回到肉身中去?”
柳翩翩詫異地看向他,暗忖:“回到肉身中去?難不成他以為自己沒死,只是我用術法將他的魂魄召喚了出來詢問上這一番?”
阿貍怎會看不穿柳翩翩的心思,不耐煩地解釋道:“你修復他時將他臨死的那些記憶都抽絲剝繭地去掉了,他自然意識不到自己是個死人了!”
柳翩翩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那小太監聽得二人的對話,只覺得一陣云里霧里,正當他想詢問個明白的時候,忽然涌上一陣陣莫名的恐懼,讓他覺得恐慌之極。
那是種迎上天敵的感覺。
此刻,這種恐懼感正在一步步地逼近放大,直逼得他那剛被凝聚出來的魂魄顫抖地如同風中落葉。
柳翩翩察覺到他身上那些魂力的波動,一陣驚詫,然而還未等她開口詢問,就聽到阿貍失聲喊道:“不好,果然是那些神秘人追來了!”
想到那些人柳翩翩都不覺一個寒顫,忙將阿貍抱起,攜著那道如同冰凌般,失去動作和言語功能的魂魄,從臨近的那道窗子疾射而去。
就在她躍窗而逃的瞬間,一道黑影驀地沖進屋子里,濃密的黑色中露出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眸,此刻那雙眼打量了屋子中微微晃動的窗子,“竟然有人敢搶起了我的獵物。還真是有意思……”
兩側的風景風馳電掣般的后退,前面的路也似乎都有些模糊起來。
柳翩翩卻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停下來,因為一旦停下來,他們都會淪為別的的戰利品!想到這兒,她雖然愈發的焦躁不安,腳底下卻不敢有半分的猶豫!
正當她疲于奔命的時候,忽然聽到阿貍指揮道:“將這小太監朝丟開后我們立即隱了氣息回圣殿!”
柳翩翩看看手中那個仿佛僵住的靈魂,一咬牙,狠心地往反方向一丟,便拽著阿貍直奔圣殿的方向而去,在那里,應該還沒有人敢放肆!
那黑衣人隨著生魂的氣息一路追趕,待到手時卻是有些失望:“累的我追這般久,原來竟是這般沒用的靈魂么?!”待他再仔細尋覓時,除了一股香火的氣息之外便再無其他!
然而這附近卻并無寺廟道觀之類……
何處香火濃盛如斯?
那黑衣人這才打量起自己所在的地方來,這一打量不由地嚇了一跳,原來不遠處竟然便是圣殿的所在!這個發現讓他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氣,忙隱了心神,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圣殿周邊地帶——
阿貍覺察到那股消散的氣息漸漸地安下心來。
柳翩翩看著跟前的上官昀卻是不知道如何解釋,憋了半天只說了句:“這次麻煩你了!具體情由明天再和你解釋,現在我還有些要事和阿貍商量。”
說罷也不管上官昀作何反應,拽著阿貍徑直去了。
上官昀看看一人一狐的背影,想到重華的囑托,忽然有些黯然神傷,喃喃道:“你們究竟在外面又惹下什么禍事,竟能讓人追趕至此?!”
門哐當一聲關上,柳翩翩又使了個術法將屋子密不透風的保護起來,“阿貍,難道他們便是你之前說的那些神秘人?”
阿貍故作深沉的教誨道:“不錯,不過顯然這次他們不是沖著你才來的,否則他也不會直接追著生魂的氣味跑去了,不過你也別高興的太早,經過此事,他們必然會對你有些猜疑。以后行事還是穩妥些好,畢竟他們都不在,沒人能保得了你啊。”
柳翩翩想到那些在自己身邊,充當保護角色的人,心頭浮起一陣復雜難明的情緒來,抬腕看看那未曾圓滿的手鏈,感慨道:“總有一天我會自己成長起來!”
阿貍知她必定是想起了往事有些傷感,安慰道:“其實你已經成長很多了!”
柳翩翩聞言卻覺得陣陣心虛,然而顧忌到阿貍的良苦用心,也故作輕松地笑笑:“我的小阿貍,你什么時候也會說謊騙人了?”
阿貍卻是極為認真的說道:“我說的是實情。就像你當初第一次到人間時不是還一直擔心沒有師父的陪伴照顧怎么活下去?可是如今你不是也活的好好的么?!在馮暮雪那件事上,你不會控制自己情感,稍不留神就感情用事,倘若今天天換做那時候的你,是斷然不會將那個小太監丟下逃開的。”
柳翩翩詫異地看著阿貍,第一次沒有反駁他的觀點。
阿貍繼續道:“隨著這段時間的經歷,你明白了善惡也明白了舍棄,這難道不是你的進步與成長么?!”
隨著阿貍的話,柳翩翩的眼瞳一點點地亮起來,最后竟然將阿貍狠狠地抱在懷里蹂躪了一番,言語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瘋瘋癲癲:“阿貍,你讓我真是太感動了!!”
阿貍從她懷里掙脫出來時急急奔到了鏡子前,對上鏡子里毛色雜亂,且沾了不少莫名液體的的小狐貍,阿貍嗚呼哀哉道:“這就是說謊的代價么?!”
然而柳翩翩卻是不管她許多,躺在榻上便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