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神社

陽光透過櫻花樹灑在石板路上，貴志坐在臺階上，給兩位靈童講著《古事記》里的神話故事。

音也蹲在香案前，用砂紙打磨新神龕的邊緣，貓咪老師則蜷在香案上打盹。

“斑大人的人類真溫柔，不像隔壁道場除妖師，總是兇巴巴的。”

小葵托著腮說著，她所說的隔壁是指另一個山頭那常年帶著佛珠的和尚。

“貴志可是被妖怪們稱為‘友人帳管理者’的人呢，至于這個笨蛋音也……”

貓咪老師懶洋洋開口，故意不說出口的話讓貴志想起音也被譽為外婆暴力轉世的謠言。

“啰嗦！我可是連中級妖怪都能打跑的夏目家繼承人！”

音也猛的一拍神龕，狐貍山神立刻心疼的哇哇叫，淚眼汪汪的模樣看得人無語。

“先來吃午飯吧。今天做了音也喜歡的炸豬排。”

貴志笑著搖頭，從背包里取出便當盒。

兩人一貓三靈，圍坐在香案前，櫻花花瓣飄落在便當盒上。

“好香的味道………”

化為人形的狐貍山神盯著貴志打開的便當盒咽著口水。

小葵與小滿踮著腳，眼神發光盯著肉排流口水。

“山神大人和小葵小滿也來嘗嘗吧。”

貴志把一塊塊炸豬排放在供碟上，山神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眼睛立刻彎成了月牙。

“好好吃！比剛才的油豆腐還要美味！”

小葵與小滿雙手寶貝的捧著肉排，身后的小尾巴來回搖晃著。

“貴志的廚藝可是連大妖怪都贊不絕口。”

音也撇了撇嘴，嘴里塞著三塊肉排像個松鼠一樣盯著便當盒里的肉排吃著飯團。

午后時光在溫馨氛圍中流逝，音也把新神龕打磨后重新安裝完畢。

貴志將寫有“三狐谷神社”的木牌掛在鳥居上，貓咪老師則用靈力在賽錢箱周圍布下結界，防止烏鴉再來搗亂。

狐貍山神趴在新神龕上，尾巴輕輕搖晃。

“等神社重建好，我會舉辦盛大的祭典，邀請斑大人和兩位人類小友來參加。”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再敢偷懶不打掃神社，我就把你的尾巴毛全拔下來做撣子！”

音也不耐煩起身，陽光斜照屋檐，在地板上投下細碎光斑。

靈童追著貓咪老師尾巴跑，鈴鐺聲混著櫻花香在空氣里漂浮。

“以前玲子大人來的時候，總會帶自釀的酒，她喜歡坐在櫻花樹下喝酒，曾說‘神明也好妖怪也好，即便是人類，要是整天哭喪著臉，連愿望都會發霉’。”

音也的筆尖頓在狐貍紋的眼睛上，想起奶奶塞給自己的友人帳副本，封皮上還留著酒漬。

貴志想起以前音也醉酒后妖怪們圍坐在庭院里，說音也仰頭喝酒的樣子像極了玲子外婆。

“外婆要是知道音也能幫山神修神社，一定很開心。”

“誰，誰要她開心了！我只是不想讓貓咪老師的舊友餓死在破廟里而已。”

音也放下筆瞪著貴志，不過最后還是在那笑容下別過了頭。

“哼，明明和玲子一樣愛口是心非。”

貓咪老師突然跳上音也的腦袋，尾巴卷成問號敲打后背。

陽光給新神龕鍍上金邊。

山神站在鳥居下，看著已經煥然一新的神社庭院露出笑容，賽錢箱里躺著音也按照流程供奉投入的五枚硬幣挺直身子。

“音也小友，雖然你說話刻薄又愛偷吃貢品………”

“停！肉麻的話留給貴志聽！”

音也捂著耳朵后退。

貴志笑著系好最后一串注連繩，小葵與小滿跑動時鈴鐺聲驚醒了檐角沉睡的山雀。

櫻花花瓣落在新繪的狐貍紋上，山神突然發現神社周圍的靈氣正像春水般流動不由心里呢喃：原來人類的善意，真的能讓神明的居所重新煥發生機。

貓咪老師懶洋洋趴在香案上曬太陽。

音也蹲在臺階上給狐貍雕像補漆，耳邊縈繞著貴志清掃落葉的沙沙聲。

“人類的‘畏’不是能增強妖怪靈力，那為什么不去主動接觸信徒？”

夏目音也補上最后的朱砂紅，抬頭看向恢復狐貍本體的三狐谷山神。

“以前有個小女孩常給我帶梅子酒，后來據說她結婚搬走了，便再沒人記得這座神社的山神喜歡梅子酒……”

山神委屈舔著爪子，望向正在整理繪馬牌的貴志眼瞳中映出恍惚的側影。

“不過你和玲子大人很像，都有一雙能讓人安心的眼睛。”

音也的刷子突然頓住，奶奶夏目玲子的名字像一片羽毛，輕輕落在記憶的水面上。

想起在庭院里看見的妖怪們，它們總說自己笑起來時像奶奶回來了。

為了掩飾發燙的耳尖，音也故意用嫌棄的語氣瞪著尾巴甩來甩去的山神狐貍。

“下次打A級怨靈時你必須來當誘餌！”

“音也，別欺負山神了。”

貴志笑著搖頭，陽光恰好穿透云層，給重新漆成朱紅色的鳥居鍍上金邊。

換上新衣服的巫女靈童小葵與小滿唱起古老的神樂歌，櫻花花瓣隨著歌聲在庭院里旋轉，仿佛整座神社都在舒展沉睡已久的懶腰。

貴志握著竹掃帚清掃落櫻，音也給靈童的雕塑清理青苔。

狐貍山神舔著梅子酒目光落在背對自己的背影上。

“音也小友，你真的是玲子大人的孫子嗎？你的靈力波動和她好像啊。”

“所以你們妖怪總把我當成奶奶轉世，明明奶奶在小時候還抱過我帶我長大，怎么可能是轉世嘛。”

音也撇著嘴，扯掉纏繞在雕塑上的雜草，嘴角揚起腹黑的笑。

“你要是再這么說，下次就不帶梅子酒了。”

狐貍山神嚇得尾巴毛炸開，連連求饒。

“別別別！我只是覺得……覺得玲子大人的孫子能繼承她的溫柔，真好啊。”

山神轉頭盯著繪馬牌上音也畫下的狐貍與曾經玲子畫的歪扭狐貍如此的相似，聲音不由輕下來。

貴志掃落櫻的動作頓住，目光落在庭院里盛開的早櫻上。

想起小時候音也總把不講道理的暴躁妖怪用外婆親傳的體術制服，卻在事后偷偷給受傷的小妖怪包扎傷口，那份藏在毒舌下的溫柔，確實和外婆拳頭下的摸頭如出一轍。

“貓咪老師！”

稚嫩的女聲傳來，兩位身著全新巫女服的少女蹦跳著靠近。

耳朵和尾巴都毛茸茸的，發間別著飄落的櫻花。

“山神大人從上個月開始就對著賽錢箱哭，說再沒有信徒就要去人類世界當寵物了！”

貴志忍笑著，音也卻想起搖搖欲墜的燈籠皺眉。

神社中央的繪馬牌布滿裂痕，原本的賽錢箱連銅鎖都早已生銹，就連臺階上的狐貍雕塑也缺了只耳朵，這樣下去消失也只是遲早的事。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去年秋天還有學生來寫生，今年連香火錢都收不到幾個。”

山神蓬松的尾巴蔫噠噠拖在地上。

“少來這套，你明明上周還去山下的居酒屋偷喝清酒。”

貓咪老師跳上山神的腦袋用肉爪狠狠給了一拳。

“讓這小子給你想個辦法不就行了？”

貓咪老師甩甩尾巴指向音也。

“哈？這種情況要我………”

話沒說完就被狐貍山神的爪子按住肩膀。

白狐突然化身成人，眼睛里泛著水光。

“求你了！我可以把鎮守森林的方位圖給你！以后對付惡靈時，狐貍們都會來幫忙！”

“我和音也會盡量想辦法增加香客的。”

貴志拍了拍音也另一邊肩膀對山神微笑。

夕陽給神社鍍上金邊時，修繕工作終于完成。

新神龕泛著暖光，賽錢箱上的狐貍紋章閃閃發亮。

狐貍山神跪在臺階上，鄭重向兩人一貓鞠躬。

“等攢夠香火錢，我會給你們釀最好的梅子酒。”

“這還差不多。”

貓咪老師跳上貴志肩頭。

小葵與小滿突然指著山道歡喜喊道。

“有人來了！是人類！”

音也順著小葵手指望去，看見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正沿著石階往上走。

兩人年齡與自己差不多，大約都在二十歲左右。

“仁太，你快點啦，神明大人已經好久都沒喝過我家釀的梅子酒了。”

女生很漂亮，有著白皙的皮膚和白色的直長發。

“面麻，慢一點，小心別摔倒了，神明大人又不會跑。”

男生則是一頭蓬亂的烏黑短發正提著禮品袋跟在女生身后。

“咦？鳴子不是說這里已經很久沒人來了嗎？”

少女的聲音像鈴鐺般清脆，踏入庭院后發現神社全然不像是沒人來過的樣子不免有些疑惑。

目光看著站在繪馬牌那邊的兩人和一只貓，眨了眨眼接著拉著名為仁太的男生跑到賽錢箱前。

被叫做面麻的女生放入硬幣，聽見“叮”的一聲，像是狐貍叫聲從箱子里傳出。

“哇！會叫的箱子！仁太你看！”

面麻拉著仁太手臂指著賽錢箱興奮的說著。

“嗯嗯嗯，你不是有話想對神明大人說？要是不快一點的話神明大人說不定就去吃晚飯了。”

男生同樣放入硬幣心里有些好奇打量煥然一新的這個小時候經常來的地方。

面麻晃動祈福鈴，接著拍了拍手開始閉上眼，見此仁太也拍了拍手閉上眼許下“希望神明大人保佑面麻身體健康”的愿望便睜開眼。

發現面麻還在雙手祈禱閉著眼在心里和神明大人說話便悄悄離開。

“那個……”

音也突然插話，把新刻的繪馬牌塞進仁太手里。

“既然來了，就寫個愿望吧，最近流行這個。”

仁太看著木牌上歪歪扭扭的狐貍涂鴉，在看了看面前的兩位男生，正要掏錢卻被阻止。

“免費的，這里的山神很靈驗哦。”

仁太雖然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多想，向對方表示感謝后寫下與剛才一樣的愿望：“愿面麻身體健康。”

下山的坂道上，櫻花花瓣隨著風紛紛揚揚像是在送別。

音也查看手機上“神明試煉委托”顯示任務完成，獲得3靈核和10晶核。

貴志回頭望向身后的神社臉上帶著溫柔笑容。

“沒想到那位女生就是山神所說帶梅子酒的人啊。”

音也忍不住回望夕陽下的神社。

想起剛才山神認出那位女生就是他曾經在溪流中救起的小女孩，也是后來帶梅子酒的人。

狐貍山神站在鳥居下拼命揮手，新賽錢箱在余暉中閃著微光。

夕陽把三狐谷的森林染成琥珀色，夏目兩人踩著滿地碎金往馬路走。

貓咪老師蹲在音也肩頭，尾巴得意的晃來晃去。

“說起來，今天在步行街遇見的那位女生，她的靈視力很強吧？”

貴志忽然開口，讓音也想起遇見的那位強裝淡定的少女。

“強到能看見C級怨靈，卻沒有任何自保能力。”

音也望著天邊的晚霞，或許，該找機會把護符御守送給她。

“明明是擔心人家，還裝出不耐煩的樣子。”

貓咪老師嗤笑一聲，爪子拍著音也腦袋。

“啰嗦！”

音也把護符御守塞進口袋，耳尖卻在暮色中微微發紅。

櫻花樹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搖曳，遠處傳來電車進站提示音，仿佛在為這場春日的神明試煉畫上溫柔句點。

三狐谷夜空升起一輪銀月，新漆的神龕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白狐山神蹲在賽錢箱旁，望著繪馬牌上新增的繪馬牌：

——“希望音也別再偷吃貢品。”（貴志）

——“老狐貍要是再哭，就把你尾巴薅光。”（音也）

——“愿面麻身體健康。”（宿海仁太）

——“希望神明大人祝福我和仁太，以后每周都帶梅子酒看望神明大人。”（本間芽衣子）

山神忽然笑出聲，蓬松的尾巴卷起一片櫻花。

小葵與小滿正坐在鳥居上吃著飯團在月光下晃動著腳丫。

遠處森林里，無數被靈力吸引而來的小妖怪們各色的眼睛在暗處閃爍。

“看來，春天真的來了啊。”

山神望著明月舉起梅子酒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