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肉的氣息鉆進鼻腔時，周洋正用斷箭挑開尸堆。掌心虎符的陰刻紋路陷進皮肉，借著殘月清輝，他看清“劉“字篆文下的血槽——這是幽州刺史劉焉的調(diào)兵符，邊緣還沾著半片指甲。

馬蹄聲從西北方迫近，周洋滾進護城河殘骸。浮尸堆里突然伸出只手，死死扣住他腳踝。瀕死的黃巾力士咧開嘴，喉頭血泡間擠出“甲子“二字，瞳孔擴散前竟扯開衣襟——胸口的“蒼天已死“刺青下，疊印著更陳舊的“代漢者當(dāng)涂高“讖語。

“周參軍！“張嶷的嘶吼穿透夜霧。周洋剛要應(yīng)答，卻見什長的角弓正對著自己眉心。二十支火箭劃破夜空，照亮他手中虎符。

“且慢！“關(guān)羽的赤兔馬撞飛三名弓手，“此符乃破局關(guān)鍵。“青龍刀挑起周洋衣領(lǐng)甩上馬背時，他看見劉備的白毦大纛已換成“平原相劉“的素旗——歷史在這里撕開裂縫。

黎明前的軍帳里，周洋被按在藥碾旁。隨軍醫(yī)官剜去他肩頭腐肉時，案上的虎符突然開始滲血。劉備輕叩竹簡：“中平元年四月，幽州虎符當(dāng)有七枚。“

周洋盯著簡牘上的朱批，冷汗浸透麻衣。他記得《后漢書》記載，劉焉赴任幽州刺史是在黃巾平定之后，此刻虎符現(xiàn)世意味著...“刺史大人或許...“話到嘴邊急轉(zhuǎn)，“或許已遣別部司馬助戰(zhàn)。“

帳外突然傳來象鳴。周洋掀簾的手僵在半空——本該出現(xiàn)在南蠻戰(zhàn)場的滇象，此刻正拖著攻城錘逼近殘垣。象鞍上黃巾力士揮舞的，分明是改良過的三弓床弩。

“取火油來！“張飛的黑甲掛滿碎肉，丈八蛇矛挑著半具象尸。周洋卻撲向糧車，扯下蒙布露出成捆的藁草：“將軍，此物可制緩燃包！“

辰時三刻，周洋蹲在甕城廢墟里組裝引火裝置。現(xiàn)代消防知識在腦中飛轉(zhuǎn)：硫磺混合松脂作引信，藁草裹著火硝延緩燃燒...當(dāng)他將最后一個陶罐埋進象道時，地底傳來熟悉的鑿擊聲。

“后撤三十丈！“關(guān)羽的喝令炸響瞬間，周洋拽著引火繩滾進排水渠。第一頭戰(zhàn)象踏中機關(guān)的剎那，幽藍火舌順著象腿竄上鞍橋。改良的希臘火配方遇上漢代猛火油，爆燃的烈焰中，他看見黃巾力士的銅甲熔成金湯。

硝煙未散，周洋已被架到中軍帳前。劉備手中竹簡滴著血水，正是他昨夜繪制的等高線地圖。“小友怎知地底九尺有巖層？“素來溫和的嗓音浸著寒意。

周洋喉結(jié)滾動。他總不能說這是現(xiàn)代地質(zhì)勘探的結(jié)果...“范陽亭老石匠曾說，廣陽城基鋪著頁巖。“他扯下腰間玉玦，“此物刮擦巖壁會留白痕。“

張飛突然擲來酒壇：“痛快！這地火燒得比火燒赤壁還妙！“周洋避開酒水，卻見壇底沉淀著熟悉的褐色殘渣——與黃巾軍藥渣同源的烏頭堿。

驚變發(fā)生在未時初刻。周洋正用虎符調(diào)取箭矢，城頭突然響起《鹿鳴》雅樂。劉字大旗下，錦衣使者捧著的不是犒軍詔書，而是系著黑綾的囚車。

“涿縣周氏，通敵叛國。“詔書帛布展開的剎那，周洋看清畫影圖形——正是原主父親的容貌。軍法官的鎖鏈套上脖頸時，他摸到虎符暗格里的絹書：竟是劉焉與張角往來的密信。

暮色吞沒最后一絲天光，周洋在死牢里摩挲著鐵窗。遠(yuǎn)處祭壇燃起符火，他忽然看懂黃巾軍旗的陣列——那根本不是亂民暴動，而是按《握奇經(jīng)》布置的八陣雛形。當(dāng)北斗七星移至天牢位時，他蘸著血在墻上畫出等高線與星象的對應(yīng)圖。

子夜梆聲剛落，阿七的孿生妹妹阿九撬開地磚。少女遞來的餅餌里藏著銅鑰匙：“周家糧行地窖第三甕，有你要的答案。“

五更暴雨傾盆，周洋趴在糧行地窖的陶甕上。賬簿里夾著的輿圖讓他血液凍結(jié)——幽州軍糧道與太平道傳教路線完全重合，每個節(jié)點都標(biāo)著“甲子“印記。當(dāng)他掀開最后一甕粟米時，發(fā)酵的酒香里浮出半塊石碑，隸書刻著“光和七年，大賢良師植槐于此“。

晨光刺破云層時，周洋站在當(dāng)初穿越的尸坑前。懷中等高線地圖與石碑紋路完美契合，他忽然明白這不是偶然——兩千年前的張角，早就在等一個打破天命的變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