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能找到理由，

在兒童的滑滑梯上，

蒜蓉味的手指，

指著低空盤旋的烏鴉。

一切在那刻就定了！

一切在那刻就定了！”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香氣，人們低聲交談，偶爾傳來剛放學的高中生八卦后的輕笑。不知是否因職業使然，余麗對聲音格外敏感。用她自己的話說，聲音背后的單位是情緒與情感。

那是她第一次和駐唱同事維尼談起音樂時，對她傾吐的真心話。每當余麗遇見一個新的人、新的事物或新的環境時，總難以避免想用真誠的意見來拉近彼此的距離。

維尼是個好同事。在余麗看來，她是一個對待親疏有別的人。雖然她對維尼的了解不深，但她想這大概是他在社交中對待同事的一種方式。她曾經想與維尼親近，可慢慢地也開始明白，有些人不一定要成為密友。相反，保持安全距離時，才能更客觀地就事論事。

為什么這么晚才明白？很多道理都如此。余麗時常責怪自己，并因此感到羞愧。

今天凌晨打掃時，她和小張聊了起來。小張提到自己非常喜歡閱讀詩集。當余麗也表達了對詩歌的興趣后，小張推了推他的金絲框眼鏡，用嚴肅的語調向她推薦了一本詩集。

這便是她此刻在書店的理由。加上剛吃完餛飩，實在覺得肚子撐得難受，需要走動消食——那老板給的分量確實是“實撐”。

這家書店名為“聲集”，坐落在一排梧桐樹后，大大的落地窗映出一位位邊看書邊喝咖啡的顧客。

余麗穿過“最新暢銷”、“雜志”、“地理”等書區，終于來到詩集的聚集地。巧的是，小張推薦的那本詩冊就在第三本。

她翻開詩冊開始閱讀，漸漸地就被內容抓住了心神。

讀了約莫十分鐘，她決定買下這本詩冊。于是繞過書柜，來到收銀臺排隊。頭頂的液晶屏正播放廣告。

“據記者報道，知名歌手向余輝目前情況穩定，已轉入普通病房。警方正在調查肇事車輛的駕駛員……”

如果不幸能平均地降臨在每個人身上，那是否能安慰一些人？余麗正胡思亂想，液晶屏開始播放向余輝的MV。

向余輝——當今最炙手可熱的歌手之一，長相美麗，性格討喜，不擺架子，更重要的是，唱歌跳舞都是專業級別。

自2015年出道以來，他斬獲無數音樂獎項。他不拘一格，即便是因一首情歌《烏鴉》走紅，之后卻不斷挑戰爵士、舞曲、搖滾、民謠等多種風格。有專業人士批評他忘記初心，音樂過度商業化；而他的欣賞者們卻持不同意見。樂壇爵士“教父”就曾夸他“有靈性”，并擁有“自由不羈的內心”。

余麗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向余輝也是2015年，那時她剛大學畢業。一天，大學里的朋友在QQ上瘋狂地給她發來關于一位叫余輝的歌手的消息。她好奇地點開MV鏈接，正是那首《烏鴉》。

“你看我像白鴿，

溫順圣潔的象征。

當白鴿沒人喂食，

又怎會與烏鴉不同。”

這段歌詞使余麗對向余輝的出道曲印象極為深刻。

MV中，向余輝最初背對著宏偉的天主教堂，緩緩走入長廊。光影交錯，他在一堵墻前停下，虔誠地凝視著……在回憶中，她已記不清他究竟在看什么。

“小姐，到你了。”

思緒被打斷。余麗買完書后走出書店。梧桐樹下光影斑駁，讓她想起那首《烏鴉》。

邊走邊回憶那個畫面，她始終記不清，便掏出手機，重新打開向余輝的《烏鴉》MV。

她原以為，鏡頭盡頭的他是虔誠地祈禱神明。可實際上，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一面鏡子。

鏡中，他穿著白衣，身高一米八五，面容俊美；鏡外，黑衣的他向鏡中的自己跪下。

看到這一幕，余麗終于明白，這MV之所以經久不衰，是有原因的。

關掉頁面，她開始慢慢走著，慢慢享受著秋天的微風與午后。

人們或騎車、或步行，一人或三五成群。無一例外，臉上因漸漸轉涼的天氣而露出安靜平和的表情。

像廣場上那些吃飽了的鴿子們。

向余輝的笑容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在笑。

可余麗總覺得，那笑容有些……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