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墜落的瞬間抓住巖縫里的老藤，掌心被荊棘劃得血肉模糊。鎮(zhèn)獄劍卡在下方三丈處的石縫里，劍柄反射著晨光。他貼著濕滑的巖壁挪動，靴底在青苔上打滑，驚起幾只棲息的巖雀。

“咳咳...“

暗紅血塊濺在石壁上，林七夜抹了把嘴角。毒霧在肺葉里燒灼，每次呼吸都像吞了火炭。他摸出最后半塊餅子就著露水吞咽，碎屑落在下方水潭里，引來幾條銀鱗魚爭食。

日頭爬到正午時，終于挪到水潭邊。少年褪去血衣浸泡傷口，驚覺右肩傷口已潰爛發(fā)黑。潭水中的倒影面色青灰，唯有胸口的墨玉佩泛著微光。他咬牙翻開《太虛煉體篇》，照著圖示擺出古怪姿勢——雙腿盤如老樹，脊背彎似弓弦。

“引氣入百會...“

剛按心法運轉(zhuǎn)周天，胃部突然絞痛。清晨強咽的霉餅混著膽汁吐進潭水，驚散魚群。林七夜蜷縮在鵝卵石灘上抽搐，發(fā)現(xiàn)每次毒發(fā)時玉佩就會發(fā)熱，像有團火在臟腑間游走。

夜幕降臨時，他在背風處搭起簡易窩棚。枯枝堆成的床鋪硌著傷處，反倒讓人清醒。遠處傳來狼嚎，林七夜握緊鎮(zhèn)獄劍守夜，劍鋒在月光下映出七點寒星——這是他在潭底發(fā)現(xiàn)的隕鐵，重新打磨后竟能斬斷碗口粗的松木。

第三日清晨，終于獵到只瘸腿山兔。林七夜用劍刃刮凈兔毛時，發(fā)現(xiàn)林間有黑影閃過。烤肉的香氣引來只花斑山貓，他拋去半截腿骨，那貓卻炸毛逃竄——后方松枝無風自動。

“誰？！“

鎮(zhèn)獄劍劈開灌木，驚飛群鳥。黑袍人立在十丈外的樹梢，兜帽下露出半張青白面孔，嘴唇開合無聲。林七夜突然頭痛欲裂，昨日背誦的煉體口訣在腦中轟鳴，竟與那唇語節(jié)奏重合。

“噗！“

毒血噴在火堆上騰起綠焰。黑袍人袖中飛出三枚骨釘，釘入林七夜腳前地面，擺成倒三角。腐臭的墨綠液體從釘孔滲出，草木觸之即枯。

“交出玉佩。“沙啞的嗓音像是砂紙摩擦，“給你解藥。“

黑袍攤開的手掌上躺著玉瓶，與蘇婉清那日拋下的一模一樣。

林七夜佯裝踉蹌前撲，鎮(zhèn)獄劍突然橫掃。劍氣劈斷三人合抱的古松，黑袍人卻化作黑霧出現(xiàn)在他背后：“雕蟲小技。“枯爪扣住肩頭傷處，膿血順著指縫滴落。

玉佩驟然發(fā)燙！

青光順著黑袍人的手臂蔓延，道袍燃起幽藍火焰。林七夜趁機旋身橫斬，劍鋒削下半截袍角，露出里面繡著赤蛇的里襯——與貨郎身上的刺青別無二致。

“赤鱗衛(wèi)的叛徒！“少年嘶吼著連續(xù)劈砍。黑袍人袖中抖出串骷髏念珠，每顆骷髏都噴出毒煙。鎮(zhèn)獄劍舞成光幕，劍氣攪碎煙霧，卻在觸及念珠時迸出金鐵之聲。

三十回合后，林七夜拄劍喘息。毒煙侵蝕的眼眶滲出血淚，黑袍人也好不到哪去——左袖焦黑，露出被青光灼傷的焦紅皮肉。

“可惜了混沌靈根。“黑袍人突然捏碎玉瓶，紫色煙霧籠罩周身，“蘇長老在等你...“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煙霧中。林七夜揮散毒霧，發(fā)現(xiàn)地面留著灘黑血，血中泡著半枚青銅腰牌——編號“十三“，邊緣刻著小小的“蘇“字。

深夜，百里外的蘇府密室。

蘇父端坐寒玉床，面前水鏡映出黑袍人慘白的臉：“混沌氣息已確認，就在黑松嶺...“

鏡面突然波動，浮現(xiàn)林七夜揮劍的身影。蘇父手中茶盞捏出裂痕：“廢物！連個中毒的娃娃都拿不下！“

林七夜蹲在溪邊刮魚鱗，鎮(zhèn)獄劍插在泥地里當晾衣桿。三條巴掌大的鯽魚串在樹枝上，魚鰓還在微微張合。溪水倒映出他脖頸的紫黑毒痕——距離劍冢坍塌已過去七日，蘇婉清留下的毒傷開始潰爛。

“七夜哥哥！“

甜膩的呼喚驚飛林間山雀。蘇婉清挎著竹籃從坡上走來，鵝黃裙擺沾滿蒼耳，發(fā)間金步搖缺了顆珍珠。她掀開籃中棉布，青瓷湯盅冒著熱氣：“今日是你生辰，我特意熬了參雞湯。“

林七夜握魚刀的手青筋暴起。刀刃映出少女袖口的銀絲暗紋——與那日地窖尸傀衣領的紋樣一模一樣。魚腥味混著參湯香氣飄來，他看見湯面油花聚成蛇形。

“放石頭上吧。“他繼續(xù)剖開魚腹，“我這滿手血污，別臟了蘇小姐的玉手。“

蘇婉清舀起一勺雞湯吹了吹：“你從前最愛喝我燉的湯。“瓷勺突然脫手墜地，湯汁濺濕繡鞋。她彎腰去撿時，袖中滑出半片暗紅花瓣。

林七夜暴起扣住她手腕，魚刀抵住咽喉：“血鳶尾花瓣！上月鎮(zhèn)東獵戶全家暴斃，就是喝了摻這玩意的肉湯！“

“你果然發(fā)現(xiàn)了。“蘇婉清忽然嬌笑，腕骨咔嚓脫臼掙脫桎梏，“可惜太遲了！“她踢翻湯盅，黑汁潑在草地上腐蝕出蜂窩狀孔洞。

密林間沖出五個黑衣漢子，領頭的光頭掄起狼牙棒：“宰了這小子！“

鎮(zhèn)獄劍劈開砸來的狼牙棒，火星濺到光頭臉上。林七夜側(cè)滾避開橫掃的鏈錘，劍鋒削斷兩人腳筋。蘇婉清袖中銀針連發(fā)，被他用魚簍擋住。

“去年你送我木簪。“蘇婉清拔下桃木簪擲來，“今日還你！“簪頭突然炸開毒粉，林七夜揮劍斬斷半截衣袖遮擋口鼻。

光頭趁機掄棒砸中他后背，林七夜噴血撞上樹干。墨玉佩迸發(fā)青光，狼牙棒被反震脫手。他抄起插魚的樹枝捅進光頭眼眶，腦漿濺了蘇婉清滿臉。

“給我亂箭射死！“少女抹著血污尖叫。樹叢中弩機連響，林七夜抓起光頭尸體當盾牌，箭矢入肉的悶響震得掌心發(fā)麻。

他撞破包圍圈沖進山洞，洞口垂下的藤蔓被箭雨射成篩子。蘇婉清的聲音在洞外回蕩：“這山洞通往后山斷崖，你插翅難飛！“

林七夜摸著洞壁濕苔疾行，靴底打滑摔進暗河。湍流裹著他撞上礁石，鎮(zhèn)獄劍險些脫手。浮出水面時，崖邊傳來蘇婉清得意的笑聲。

“你以為能逃出生天？“她踩住垂在崖邊的老藤，“這藤蔓浸過火油......“火折子落地瞬間，林七夜揮劍斬斷燃燒的藤蔓，抱著半截焦藤墜向深潭。

潭水冰冷刺骨。他浮出水面時，右腿被水草纏住。蘇婉清立在崖邊彎弓搭箭，翎羽箭射穿他左肩，鮮血染紅水面。

“這一箭替雷虎大人賞你的！“第二箭破風而來，林七夜咬牙沉入水下。箭矢擦著頭皮掠過，釘穿尾隨的鯉魚。

他在蘆葦叢里包扎傷口時，摸到懷中硬物——是前日從黑衣人身上摸來的響箭。拉開引信的瞬間，火光沖天而起。

二十里外荒村里，老疤臉的赤鱗衛(wèi)抬頭望天：“是少主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