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川一席人此時初到竹溪縣,已入深夜,鞍馬勞頓,便想著尋一處未打烊的驛站歇腳。可一眼望去,燈火稀少,只聞秋蟲悉嗦。跟在隊伍末端的少年,不知踩到了何物,猛然驚吼了一聲:“啊!這……這有……有……”
眾人停下行進的步伐,齊刷刷地回頭,圍上來一探究竟。立在一旁的中年男人不屑的瞧了少年一眼:“有什么啊?大驚小怪的!”。
言畢便看向少年的鞋底:這……這是一只血淋淋的手啊!躺在地上的人血肉模糊,蓬頭垢面,不知死活。中年男人裝作若無其事,默不作聲,只是倒吸一口涼氣:這大半夜的,嚇死人了!
寧川趕上前來,鎮定自若地為其把脈。
眾人七嘴八舌,竊竊私語:
“川公子竟然懂醫術!”“這才剛入岳安國,就碰見乞丐了……”“那人好像穿的是囚服……”“親娘啊,這是觸犯天條了?岳安王也太不厚道了吧!”……
寧川眉頭一緊:“慎言!小鐘,快拿金瘡粉。”
寧川口中的小鐘是方才驚慌失措的少年。其比眾人矮一頭,身材瘦弱,膽子也小的很。被寧川一叫,這才回過神來。只應道:“好……”。
一番翻尋后,寧川接過小鐘手中的金瘡粉,撕下外袍的一縷布料,為“乞丐”包扎,撒藥止血。小鐘見狀,支支吾吾的問道:“師……師父,還……還能……救活嗎?”
寧川語氣溫和:“他只是多日未進食,暫時昏厥了,身上的傷雖多,但并不重。”
小鐘抿了抿些許干澀的嘴唇,解下扁壺,遞給寧川,認真的逐字道:“還有些,給他。”
寧川欣慰,接過扁壺笑笑,沒再說話。
……
天微微亮,寧川一行人找了一間偏僻的茅屋,安頓好“乞丐”,留下些許干糧和盤纏,令小鐘在此看護。
“他身份不明,不能隨我們進了黎都,你便在此照看,待他醒來,便自行回滿洲。”
小鐘神色猶豫,這恰被寧川瞧見。小鐘八歲便跟隨寧川做事,這他自然最熟悉不過了。“乞丐”身著臟兮兮的囚服,似是逃犯,在岳安國包庇逃犯,與逃犯同罪。
“方才為他解衣包扎時,瞧見他背上有刑釋印,想必并不是惡人。”
聽了這一番話,小鐘才肯放下心來。
在岳安國,每位刑滿釋放的犯人,在出獄前,都會在背上留下“釋”烙印,以示警告。而這可得刑滿釋放的犯人往往都是小過。譬如,一月有余未納稅、納租。而這身上的刀傷,恐怕是有他人有意為之。
……
按原本的計劃,騎著橐駝現也已抵達黎都。只是這一路上狀況頻發,耽擱了許久,寧川一行人換了幾匹快馬,才在巳時抵達黎都郊野。
六丈高的城門大開。
“參見三皇子!”駐守的士兵們整齊劃一地行軍禮,氣勢宏博。
元鴻身著墨色衣袍,背后佩劍,面帶笑意,迎面走來。
寧川一眾人也向其行禮:“在下滿洲使者寧川,參見三皇子。”
元鴻回禮:“恭迎寧公子”
三十年隸屬國條約已逾期,滿洲與岳安國便是獨立的兩個國度。寧川與元鴻自然也是同輩,不必行什么大禮。
……(一片寂靜)
元鴻輕咳一聲,上下打量著寧川。不知怎得,元鴻猛然雙臂環胸,又站直了幾分,還悄悄踮了踮腳尖。對寧川一旁的老霍使了個眼色:“咳咳,我高還是他高啊?”
眾人被逗得掩口而笑。
老霍詫異,看了看寧川,又瞧了瞧元鴻,十分糾結:“啊?這……”
這怎么看寧公子都比三皇子高半個頭啊。
寧川撲哧一笑,溺聲道:“如若殿下不踮腳尖,應該是我高些。”
那雙帶著笑意的情眼,讓元鴻有些失神。不經意咽了口唾沫,硬塞了句:“肯定是你看錯了。”便回頭瀟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