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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藕斷

微涼的秋風扯下最后一片枯葉,看它打著轉落地,在干硬的泥土上望著沉睡的樹木,誓要見它來年開春再生出一樹繁華才安心沉入那時已濕潤溫暖的土壤。

寂靜房間里的黑發少年垂下墨水一般黑的眼睛,蒼白的皮膚襯得他如水墨畫中的人,黑白分明。

秋天。

榻上昏迷不醒的弟弟將他的思緒拖曳得七零八落。

秋天。

生靈在這樣的季節里茍延殘喘,掙扎著——比起死亡已降臨的冬天更為凄慘。

多么可悲——秋季。

他的母親不知何時來到了,在他身邊坐下,那雙眼眸是如出一轍的黑。

如此的沉默,他默念著。似乎他們正等待的不是親人的蘇醒,而是死亡。

北邊的方向,只有風和鳥雀拍打翅膀的聲音的別院里,十六歲的少年似有所感地抬起頭,他精致的面龐如同被神親吻過一般,長長的白發一下一下地飄動著,冰雪凝成的白色眸子看著天空,第一萬零一千六百七十三次,最后一次。

我們是否該慶祝它的結束,亦或是為它哀悼。

*****

撕裂,拉扯,強行進入另一個世界的感覺。

范落舟耳邊是嘈雜的噪音,猶如滴在宣紙上的水彩,向外延展蔓延、擴散。他感覺像經歷了一場不屬于他的故事,翻飛的靈魂落不到實處。年輕人重新拾回自己意識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睛,在那一刻竟詭異地覺得腳踏實地,沒有什么時刻比此刻更真實了,像漂泊了幾世終于回到家。

伴隨著他睜開的眼睛的是他起身的動作,他喘著氣,在一片亂麻里想:每一個虛擬現實游戲都是這樣嗎?那種靈魂被剝離原來的身體,進入另一個身體的感覺。

范落舟咳喘著,映入眼簾的最先是一個眼含憂慮卻優雅的女人。

“母親。”沙啞的聲音自青年嘴中滑出。

這兩個字一出口就讓范落舟一愣,為什么第一眼就能認定這是自己的母親呢?毫無遲疑地,憑借著來自于本能的反應說出那兩個字,卻熟悉得令人心安。

那沉默的夫人手指一顫,她似乎并沒有預料到這個,很深很深的黑色眼睛變了情緒,突然地漫上了水霧。

一縷胭脂香氣鉆入鼻腔,幾聲壓抑的抽泣突兀響起。

他的母親死死抱住了他。

纖長的手指抓握著范落舟的衣服,唯恐手一松眼前人就會消失般以至指尖泛白的用力。

“……母親?”

這回他的聲音柔順許多,許久未說話帶來的干澀將散未散。

“阿舟,我的孩子。”他聽見低聲的呢喃。“我的孩子。”

夫人的手滑到了他的肩膀上,黑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范落舟,而后手一點點地放松了。

她的眼睛凝視著他的眼睛,輕輕吸了一口氣正要說什么,一聲刺耳的摩擦聲突兀響起,而范落舟也因此注意到了房間內的另一個人。

他的兄長。

范落舟再一次無師自通地認出了這突然站起的少年。

范知然愣愣地看著范落舟,抬著一只手,心跳跳得很快很快。他的母親疑慮地看著他,他想說你沒感覺到嗎,可他甚至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可他甚至不知道縈繞在他心口催促他離開的究竟是什么。

范落舟下意識地挑了挑眉,帶著點莫名其妙試探著問道:“你怎么了?”

于是他眼看著他的兄長后退一步,轉身大步出了房間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范落舟茫然地看看夫人,又看看緊閉的房門。

而他的母親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

范夫人很快就離開了。

臨走前她說:“別在意知然,你知道他一直都這樣。”

范知然,范落舟心里默念。那家伙叫范知然。

但“這樣”是什么樣?可他又似乎應該知道。

門無聲地被關上,范落舟于是突然不知道該干什么了。大概自由度太高的游戲都有這個缺陷,玩家無論如何也沒法適應在游戲里什么也不干。

他發起呆來,試圖理清莫名的熟悉感。虛擬現實游戲特有的功能?他想。曾經聽說過像這樣的設備會給予玩家對環境的熟悉感,所以他們不至于太茫然,增加投入感參與感…這個也是一樣的吧。

玩這個游戲只是因為“主角”和自己的名字一樣來著…沒預料到這些東西的。

在范落舟的房間轉了一圈又一圈,實在是什么也沒有了,他只得往床上一躺,誰知眼睛一閉便睡著了。

夢里他到地獄走了一遭,丟了不知幾魂幾魄回到人間渾渾噩噩活了二十一年,有個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看不清面容,聽不清聲線,只是讓人感覺很難過很難過。

那聲音太輕太輕,比起說更近呢喃,像在自言自語,范落舟卻莫名知道他在和自己說話。

他輕聲說:“我們都很想你。”

范落舟猛地睜開眼睛。

他看向窗外,只見天已暗下了。

****

范落舟出門前才發現桌上被留下一碗白粥,尚余幾縷熱氣。

他的晚飯?

大概率是范夫人送來的……

范落舟的心臟不由得一軟。

他幾口喝完,向著北邊的別院去了。

游戲的劇情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范落舟可以確定這是他唯一記得清楚的東西。范家世代顯貴,某日收留了一位因長相異于常人而被遺棄的孩子,視如己出;誰知那孩子一日日長大,野心一生就是連良心也吞個干凈,聯合了范家的政敵污蔑陷害以至其被滿門抄斬,瓜分了范家的財權。唯有范家次子范落舟逃過一劫,于是隱姓埋名最終向那背叛者復仇——這就是玩家要做的事了。

劇情正是從今晚開始。

他要去看看那位不知感恩的家伙。

別院的門大開著,范落舟有些疑惑而猶豫地踏入其中,同一時刻便聽見一聲不大不小的悶響。

青年一驚,往左邊看去,就見一間屋子門半掩著,蠟燭的暖黃燈光從縫隙中漫出,一部分卻被影子阻擋。

就在此時他聽見一聲厲喝:“說話啊!”

范知然的聲音?

范落舟好奇心無法抑制地長,但又實在害怕,輕手輕腳地摸到門邊,動作別扭地往里面看,雖然被門擋住了大半,好歹是看得見了。

第一眼就見到他兄長的背影,再微微一移便是一縷白色長發,燭光下如同披上一層金紗。

范落舟心跳快了一拍。

池雪年。

因長相被遺棄的孩子。

游戲的宣傳海報上屬他最為矚目,白發白眸如同雪做的精靈,精致漂亮得不像劇情描述中那忘恩負義的人。

只是此刻他連范知然的背影都只能看見一半,更不用說池雪年了。

范落舟重新站直了,索性倚著門邊的墻聽里邊的聲音,可他除了知道他們在說話,剩余的一個字都聽不清。

他望著自己的手指發呆。

又一聲悶響將他拉回現實,交談聲也在一瞬間止住,范落舟立即屏氣凝神側耳傾聽。緊接著的是什么落地碎裂的聲音,碎片飛濺的聲音,和微啞的,第一次清楚地傳到他耳朵里的聲音。

“……清醒了嗎?”

清越干凈,令人想起玉石相擊和溪水流淌的聲音。

啊,范落舟有點眩暈地想。那是池雪年。

他再一次往門里面看去,見到范知然后退一步,似乎說了什么,抬頭后——大概是在看池雪年——又后退了數步,直到范落舟不再看得見他。

于是池雪年的半邊臉便露了出來,漂亮極了的白色眼眸注視著范知然的方向,似乎正顰著眉,抬腳便往前走去。

范落舟頓時縮回門后,池雪年眼睛隨便一動就能看見門這邊,突然走起來把他嚇得不輕。

重新響起的對話聲仍是模糊的,范落舟不由得開始思索他們究竟在做什么。

范知然知道了池雪年的計劃,在質問他嗎?而池雪年反過來恐嚇他?

這好像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吧……否則是在交流感情么。

范知然一聲痛苦極了的大喊似乎佐證了范落舟的猜想,話語的頻率似乎增加了,雜亂地混在一起而更加不清晰。

范落舟心中有不安在升騰。

“別過來!”

惶然的,發著抖的,帶著哭腔的破了音的。

屬于那個病懨懨黑白分明的少年的。

范落舟心臟一縮,手指不自覺地蜷縮。

又是交雜在一起的聲音,不間斷地交錯著,嘈雜而壓抑著——

他不想再聽了。

但不知從何而來的情緒攥住了他,困住了他的腳,教他不能離開,對他一遍一遍地說:再留一會吧,再留一會吧。

我也很想他們。那聲音低喃著。

可我不想面對那種東西。他控訴著。

……這應該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到范落舟從情緒中掙脫出來時,屋內已經不知道安靜了有多久了。他心想我必須得走了,身側的門正于此刻打開,漂亮得不似人類的白發少年與范落舟四目相對,他看得見池雪年額角和濃密睫羽上鮮明的血跡,和一瞬間擴大的瞳孔。

在一聲心跳的間隙,池雪年拽著范落舟的衣領狠狠將他摔在地上,冰冷的手掐上他的脖頸,眼睛里盛著冰,面無表情毫不猶豫地施力——纖長的手指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范落舟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腦子一片空白。

窒息感愈發強烈,眼淚從眼角淌下來,他突然很難過很難過。

他以為自己要死了。

池雪年卻在這時兀自抬頭向自己的屋子那邊看去,手指微松的片刻范落舟聽見有道聲音說——他聽見自己說——

“……如果,我死了…范落舟就、就真的死了。”

那聲音細若蚊吶,內容連范落舟自己都覺得不知所謂,可池雪年瞳孔一縮,似乎思考都沒有地松了手。

范落舟深深地吸氣,揮開了池雪年懸停在他脖子上方的手即刻翻坐了起來,一手捂著脖子,咳嗽著喘著氣。

池雪年怔怔地看著他,他于是就著咳得皺成一團的臉和少年對視,不忘一邊擦去眼淚。

年輕的陰謀家沒有恍惚太久。

他略微搖晃地站起身,用手掌有些用力地擦過眼睛,仍是沒能擦去凝結在睫毛上的血。

“玩家101673,跟我走。”

言簡意賅,聲線剛哭過似的微微發澀。

范落舟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垂著眼睛的白發精靈。

……他知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

池雪年顯然沒有要解釋的意圖,僅僅是情緒不明地看著范落舟,又淡聲道:“站起來。”

青年還是盯著他。

良久范落舟才破罐子破摔道:“……腿軟了,站不起來。”

他看見池雪年眉頭微蹙。

一兩秒后一只略顯蒼白的手出現在范落舟的視線里,池雪年伸出手,等著對方的手。

范落舟注視著那只手,緊緊握住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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