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窈眸光一冷：“崔大人想說什么？”

崔觀復低聲道：“當年東宮案，崔家確實參與其中，但我……從未想過害你。”

薛窈嗤笑一聲：“崔大人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可笑嗎？”

她轉身走進府內，背影決絕。

黎稹冷冷看了崔觀復一眼，也跟了進去。

崔觀復站在原地，望著那扇緩緩關閉的府門，胸口仿佛壓了一塊巨石。

——他終究，還是錯過了她。

府內，黎稹追上薛窈，皺眉道：“阿姐，崔觀復怎么會知道你的身份？”

薛窈淡淡道：“當年知道我化名的人不少，他能查到，不奇怪。”

黎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阿姐，你真的……不在乎阿兄了？”

薛窈腳步一頓。

半晌，她才輕聲道：“阿稹，有些事，不是在乎不在乎的問題。”

她望向遠處的天空，嗓音低啞：“我只是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黎稹抿了抿唇，低聲道：“阿姐，我會幫你查清楚。”

薛窈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他的發頂：“好。”

崔觀復回到崔府，徑直去了祠堂。

他跪在崔家先祖牌位前，沉默許久，終于開口：

“父親，當年東宮案……崔家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崔父神色一變：“你問這個做什么？”

崔觀復抬眸，眼神銳利：“薛之聿還活著，她就是薛窈。”

崔父臉色驟變：“什么？！”

崔觀復站起身，一字一句道：“父親，若崔家當年真的參與了構陷太子，那今日起，我崔觀復——與崔家，恩斷義絕。”

夜深人靜，薛窈獨自坐在窗前，手中摩挲著一枚玉佩。

那是當年黎越景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十年了，她以為自己早已放下，可今日見到崔觀復，那些塵封的記憶，又一次翻涌而上。

——黎越景，你到底……在哪里？

窗外，一道黑影悄然掠過。

薛窈眸光一凜，指尖按上了袖中的匕首。

“誰？”

黑影落在院中，單膝跪地：“郡主，屬下奉主子之命，前來傳信。”

薛窈瞇起眼：“你主子是誰？”

黑衣人低聲道：“嶺南，故人。”

薛窈指尖一顫，玉佩險些落地。

——嶺南。

黎越景流放之地。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震動，冷聲道：“信呢？”

黑衣人雙手奉上一封密信，隨即消失在夜色中。

薛窈展開信紙，上面只有一行字：

“窈娘，等我。”

字跡熟悉得讓她眼眶發熱。

——是黎越景的筆跡。

薛窈攥緊信紙，望向窗外的夜空。

崔家、東宮案、黎越景的下落……

所有的謎團，都將一一揭開。

而她，終于等到了答案。

清晨，薛窈接到圣旨時，正在秦王府的庭院里修剪一株海棠。

“薛姑娘，陛下口諭，請您即刻入宮。”傳旨的內侍低眉順眼，語氣恭敬，卻不容拒絕。

薛窈指尖一頓，剪刀“咔嚓”一聲，剪斷了一截花枝。

——皇帝要見她？

自從東宮案發后，她已經十年未曾踏入皇宮，也十年未曾見過這位舅父了。

黎稹從廊下快步走來，臉色微沉：“阿姐，我陪你一起去。”

薛窈抬眸看他，少年秦王眉頭緊鎖，眼底滿是擔憂。

她輕輕搖頭：“不必，陛下只召見我一人。”

黎稹攥緊拳頭：“阿爹這些年性情越發難測，我怕他為難你……”

薛窈將剪刀放下，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不會有事。”

皇宮依舊巍峨肅穆，朱紅的宮墻仿佛能吞噬一切聲響。

薛窈跟在引路內侍身后，步履平穩，神色淡然。

踏入紫宸殿的瞬間，一股沉水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高座之上，元熙帝一襲明黃龍袍，正垂眸批閱奏折。

五年未見，這位帝王兩鬢已染霜白，眉宇間的威嚴卻更甚從前。

薛窈規矩地跪下行禮：“臣女薛窈，拜見陛下。”

殿內一片寂靜。

許久，元熙帝才緩緩抬頭，目光落在她身上：“起來吧。”

薛窈起身，垂眸而立，不與他對視。

元熙帝打量著她，忽然道：“窈窈，五年不見，你倒是沉穩了許多。卻是和朕這個舅父生疏了許多。”

“一次都不來瞧瞧朕。”

薛窈語氣平靜：“陛下謬贊。”

元熙帝摩挲著手中的玉扳指，忽然問：“恨朕嗎？”

薛窈指尖微蜷，抬眸看向他：“陛下何出此言？”

元熙帝目光深沉：“當年，是朕下旨廢太子，也是朕默許薛家將你嫁入崔氏。”

他頓了頓，“你恨朕拆散你和景兒，對嗎？”

薛窈靜靜地看著這位帝王，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五年了，他竟以為，她還在為兒女情長耿耿于懷？

她輕聲道：“陛下多慮了，臣女早已釋懷。”

元熙帝瞇起眼：“真的？”

薛窈唇角微揚，笑意不達眼底：“太子殿下是生是死，與臣女已無干系。臣女今日來，只想知道一件事——”

她直視元熙帝，一字一頓：“阿兄，到底在哪里？”

殿內空氣驟然凝滯。

元熙帝眸光一厲：“你這是什么意思？”

薛窈不卑不亢：“舅父，五年了，阿兄若真的死在嶺南，尸骨何在？若還活著，為何不現身？”

她緩緩道，“臣女只求一個答案。”

“砰！”

元熙帝猛地拍案而起，龍顏震怒：“薛窈！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薛窈巋然不動：“臣女很清楚。”

元熙帝死死盯著她，胸口劇烈起伏，半晌，忽然冷笑一聲：“好，很好！薛家的女兒，果然骨頭硬！”

他一步步走下臺階，站到薛窈面前，聲音壓得極低：“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查什么？東宮案、崔家、鹽稅賬冊……薛窈，你真當朕老糊涂了？”

薛窈瞳孔微縮。

——皇帝竟然一直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元熙帝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朕今日見你，是想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他語氣森冷，“放下過去，安安分分做你的薛家女，否則——”

“否則如何？”薛窈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舅舅要殺了阿窈嗎？”

元熙帝眸光一顫，猛地松開手，轉身背對著她：“滾出去。”

薛窈深深看了他一眼，行禮退下。

剛走出紫宸殿，薛窈便看到黎稹焦急地等在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