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在防毒面具表面蝕刻出蛛網狀紋路,顧以琛的靴底碾碎冰晶與菌絲混雜的殘骸。孕婦的呻吟夾雜著《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在空曠的便利店撕開時空的裂縫。
他握緊鏈鋸沖入雨幕,看見玻璃櫥窗內蜷縮的身影正被詭異的光暈籠罩。
女人腹部隆起不自然的弧度,羊水在瓷磚地面暈開淡金色的漣漪——這是孢子與胎兒共生的征兆。
“別過來!“孕婦突然抬頭,虹膜里旋轉著量子沙漏的幻影,“他在吃我的眼睛!“她染著丹蔻的指甲摳進臉頰,抓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閃爍熒光的菌絲團塊。
顧以琛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前世那個暴雨之夜,唐刀少女斬殺變異體時,菌絲也曾在她刀鋒綻放成曼陀羅。
記憶碎片與眼前景象重疊的剎那,他猛然擲出鏈鋸。
鋸齒撕裂空氣的尖嘯中,孕婦身后的貨架轟然倒塌。成箱泡面包裝袋簌簌抖動,每袋調味包都滲出紫色黏液,在地面匯聚成蠕動的圖騰。顧以琛這才看清,那些所謂的“顧客“不過是菌絲編織的人形傀儡。
“你來得太遲了。“孕婦的聲帶振動出雙重音色,腹部突然裂開熒光觸手,“二十年前顧明玥中止實驗時,就該想到量子刻痕會反噬。“
聽到母親的名字,顧以琛的瞳孔收縮成針尖。翡翠吊墜在衣領內發燙,星空圖紋路穿透布料,在雨幕中投射出全息影像。他閃身避過襲來的觸手,后腰撞翻的關東煮機器噴出滾燙湯汁。
菌絲在熱浪中瘋狂扭動,顧以琛趁機抽出藏在外套夾層的隕石碎片。
幽藍光芒照亮的瞬間,孕婦腹部的觸手突然僵直——那些熒光脈絡與吊墜的刻痕產生量子糾纏,在地下投射出深達三十米的豎井光影。
“原來你才是活體密鑰。“他舔掉嘴角的血漬,從工裝褲口袋摸出抗真菌藥片碾碎。藥粉灑在隕石表面的剎那,整個便利店的地磚開始龜裂,露出下方銹蝕的金屬艙門。
這是母親留下的最后防線。
孕婦發出非人的尖嘯,瓷磚碎片懸浮成環狀力場。顧以琛的防護服被無形力量撕開裂縫,裸露的皮膚上,三天前植入隕石碎片的傷口正在滲出藍光。
他忽然想起唐刀消散前,少女用帶血指尖在他掌心寫下的箴言:“量子之毒,當以時空為藥引。“
當地下艙門的液壓裝置啟動時,顧以琛縱身躍入豎井。下墜途中,他扯開衣領將翡翠吊墜按在胸口。母親化療時的錄音突然在耳畔響起:“琛兒,真正的星空不在天上,而在...“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吞沒了后半句話。顧以琛在緩沖氣墊上翻滾起身,看見密封艙內陳列著二十年前的實驗日志。
泛黃的紙頁間夾著母親與軍方的協議照片,背景里那個浸泡在紫色溶液中的胚胎,竟長著與自己別無二致的面容。
“砰!“
頭頂傳來重物墜落的悶響。變異孕婦扒著豎井邊緣,腹部觸手已進化出吸盤狀口器。顧以琛快速掃視實驗臺,抓起裝有隕石溶液的針管扎進頸動脈。
冰藍色液體流經血管的剎那,他眼中的世界突然分裂成無數鏡像時空。
在某個平行時空的投影里,他看見唐刀少女正在切開自己的胸腔。染血的指尖捏著跳動的心臟,那上面布滿與翡翠吊墜相同的刻痕。“要切斷量子糾纏,“她的聲音穿透時空壁壘,“就要成為更完美的宿主。“
現實中的觸手已纏上腳踝。顧以琛遵循鏡像記憶,將實驗臺上的青銅螭紋刀鐔按進掌心——這正是驚鴻刀缺失的部件。當古老紋路與隕石溶液產生共振時,整個地下實驗室突然籠罩在蒼青色的光瀑中。
孕婦的哀嚎突然轉為狂笑:“你終于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她的皮膚片片剝落,露出體內蠕動的人面菌菇。那些蒼白的面孔,竟全是顧以琛記憶中逝去之人的模樣。
顧以琛握緊螭紋刀鐔刺向菌菇核心,在觸碰到某個柔軟組織的瞬間,大量記憶數據涌入腦海。他看見母親在暴雨夜將吊墜縫入嬰兒襁褓,看見軍方的孢子培養槽中漂浮著數百個自己的克隆體,最后定格在唐刀少女將刀刃送入心臟的畫面。
“原來我們都在循環里。“他捏碎刀鐔內藏的量子芯片,幽藍電弧順著菌絲網絡逆向傳播。便利店地面開始塌陷,成噸的冷凍商品墜入豎井,在菌菇群中砸出凄艷的熒光血花。
當爆炸沖擊波襲來時,顧以琛躍入最近的安全艙。閉鎖裝置的液壓聲里,他瞥見腕表指針停在凌晨四點二十九分。母親的聲音突然在艙內響起,這次格外清晰:“...而在敢于直視深淵之人的眼睛里。“
安全艙墜入更深的地下甬道,翡翠吊墜的刻痕正在他皮膚上蔓延。顧以琛知道,當這些紋路覆蓋全身時,自己就會變成真正的活體地圖。而距離孢子母體蘇醒,還剩二十三小時七分鐘。
酸雨滲入地縫的滴答聲中,他聽見便利店方向傳來嬰兒啼哭。那聲音裹挾著量子頻率的震顫,在菌絲網絡里激起漣漪——新的宿主已然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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