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碰一個。”晚上，楊爺爺的庭院內，章魚席地而坐，拿著一聽可樂的手伸到我身邊。

“好嘞。”我拿著一聽可樂和他的罐子相碰。

“今天真爽！”章魚抬頭看著黑蒙蒙的天空，樂呵呵地說著。

“是啊。”

“不過我現在還是不太明白，你是怎么組織的這么多人？”章魚問我。

我沒有說話，思緒悄然回到了兩天前的那天晚上。

…

…

…

“老頭，你說，如果想讓一群身份不同，訴求各異，自有心思的人聯合起來，去做同一件事，應該怎么做呢？”

“是啊，該怎么做呢？”太公露出狡黠的微笑：“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歸結起來，只有四個字。”

“哪四個字？”

“各得其所。”

我陷入了沉思。

“在想什么？想何謂各得其所？”太公笑著問我：“還是在想如何才能讓人各得其所？”

“后者。”我點頭：“前一個問題是字面意思，但我不明白，該如何才能讓一群目的都不一致的人去為了同一個目的而做事。”

“其實很簡單，因為你想錯了。你說的目的，不是目的，而是道路，你要讓他們相信，只有通過這條道路，他們才能實現各自的目的。”

“那如果實際情況并不會如此呢？”

“那就讓他們相信可以如此。”

太公微微一笑。

“要怎么讓他們相信呢？”

“忽悠。”

太公言簡意賅。

我大為震撼。

很多年后，當我早已明白畫餅充饑這個成語的真諦之后，我吃過很多餅，也給別人吃過很多餅，但越到后來，我就越意識到，在這個世上，忽悠確實是必不可少的。

因為當一件事已然看不到希望時，在這萬馬齊喑的時刻，如果說有什么措施能給人以堅持下去的勇氣和力量，那最方便最管用的無疑就是忽悠。

我明白了該怎么做。

當天晚上，我組建了一個QQ群。成員是那些加我QQ，然后告訴我，他們想跟我的人們。在長達幾分鐘的群內騷亂過后，我發了條消息：

“你們都想跟我，對嗎？”

在一連串接龍的“對”之后，我打字：“好，我愿意收你們，但先說好，我不收沒膽子的人。”

“我們都有能耐！”

“哥你看我表現！”

看了幾個回復之后，我點點頭，繼續打字：“好，接下來，我要帶你們做一件大事，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干，干好了，揚名立萬。”

接下來的屏幕刷新速度之快讓我大感驚訝，從那以后，我就意識到，原來鼓動人的情緒，并以此成事，真的比想象中要簡單。

第二天，我來到了初一十四班，無視他人對我或異樣，或畏懼的目光，喊出了那個坐在前排，靠近門口的小個子男生。

廁所里，瘦小的男生驚懼地看著我。

“你……”

我擺手制止了他開口：“聽我說，你想不想報仇？”

“什么？”

“吳鵬欺負你的仇。”

“你不是已經……”

“你是想說我已經幫你報過仇了，對嗎？”

“嗯……”

我微笑著，在下一秒毫不猶豫地抽了他一耳光，望著驚愕的他，我揪起他的領子，朝他怒吼：

“如果什么都需要別人幫你，那你永遠都只能跪在吳鵬面前！永遠都只能被他踩著！踩著！你明白嗎？如果不是你自己去做，你永遠都低他一頭！矮他一頭！”

“你當然可以現在從這里出去，就這么出去，你可以當三年縮頭烏龜，直到離開這個學校，但是，我想問你一件事。你愿不愿意，用你接下來瑟縮著，過安生日子的三年，換一個機會，就一個機會，讓吳鵬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說完，我自顧自地轉身離去。

但我才剛來到門口，里邊傳來的聲音就讓我停下了腳步。

“什么時候？”

聲音依舊囁嚅。

“去十八班，找一個叫趙章宇的人，問他要我QQ，我拉你進群。”我沒有回頭：“我很高興你終于愿意自己站起來了，以后記著，要站，就一直站著。”

…

…

…

回了家，運了一陣子氣后，我打開電腦，登上QQ，迎面而來的就是連綿不絕的滴滴滴聲，一條條消息看去，最多的當然是群里的消息，大家彈冠相慶，沉浸在今天的大勝和以此揚名立萬的喜悅中，但我的目光卻停留在一條剛刷新出來的消息提醒中。

水星：“恭喜，今天很威風嘛。”

“沒有威風，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

我回復。

“明天，校門口夏日嬤嬤茶。想見見你，可以嗎？”

我沒有回復，但隨后QQ傳來的消息提醒卻讓我怔住了。

芒果蕓：“我是該恭喜你，還是應該要害怕你？”

坦誠的說，從那次小學拍畢業照我在操場動手之后，我就有意無意地跟楚蕓保持著距離，我喜歡她，但我不敢喜歡她，從心底里涌上的自卑和不配得感讓我望而卻步。

我沉默了很久，隨后把手放到了鍵盤上：“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總之，我不是壞人。”

楚蕓幾乎秒回：“我知道，你那天來我們班，我知道你為了什么來，我沒有覺得你錯，但這兩年，你真的變了很多，變得讓我不太敢認你了。”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打了四個字：“我還是我。”

大約五分鐘后，我得到了一個回復：“嗯。”

點掉對話框后，我仰頭，又低頭，最后只是輕聲嘆了口氣。

楚蕓會有如此反應我并不奇怪，但我其實沒想到她會這么直接。我知道楚蕓的性格，她是個好學生，也是個乖女生，對打架斗毆，尋釁滋事從來都是深惡痛絕，她從嘴里說出的害怕二字，實則比她直接斥責我都要嚴重多了。

“大概這就是做惡人的代價吧。”

我伸了個懶腰，吁了口氣。

但隨后，屏幕上新跳出的好友申請打斷了我的思緒，是一個少女與田野頭像的號，性別女。

出于禮貌，我點了同意：“有什么事嗎？”

隨后，我等了幾分鐘，發現那頭毫無動靜。

“算了……亂亂的，去洗個澡吧。”

我搖搖頭，出了房間。

等到晃著一頭濕漉漉頭發進來的我正琢磨吹風機放哪兒了時，我的眼角余光瞟見電腦上那個本來沒有回復的聊天框，此刻已經有了回復。

“誒，這是說了什么……”

我走過去，探身看去。

下一刻，我就愣住了。

因為聊天框那頭，明晃晃的發來四個字：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