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又悠悠醒轉過來。

周圍還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洞頂還是響起“轟隆隆、轟隆隆”的雷聲。

他還是皺著眉頭，強忍住劇烈的頭痛。

這熟悉的一切，讓孫悟空明白，他是又重生了。

雖然，他不知道這是陷入了時間循環。

但他清楚一點，自己不管死多少次，都會重生到一開始，附身到猴妖身上后醒來的那一刻。

相當于自己擁有了不死之身。

即使是遇到這種情況，孫悟空也沒有多想，他現在只有一個目標。

就是利用這個有利條件，去殺掉野熊妖，完成靈魂的救贖。

一次不行，我就十次、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

他是這樣打算，也是這樣做。

他一次一次重復著這個過程：

摸到野熊妖身邊，舉刀向它心口捅進去，被打死后，又重生。

再摸到野熊妖身邊，再舉刀向它心口捅進去，被打死后，再重生。

孫悟空一次又一次重復著，這看似徒勞無功的舉動，他沒有絲毫的氣餒。

而且在不知多少次刺入野熊妖的心口以后，刀上受到的阻力似乎在減弱。

感覺自己的刀子，每一次都能刺進更深一些。

盡管這每次刺進去的深度，增加得微不足道，但增強了孫悟空的信心。

他堅信自己只要繼續努力下去，不管是重復幾萬次還是幾十萬次。

一定能捅死這野熊妖，徹底完成靈魂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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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山三星洞，菩提祖師一連幾日都關注著水鏡。

孫悟空的一舉一動，都在里面顯示出來。

菩提祖師神色凝重，數月前發生的一切，一幕幕重又浮現在眼前。

那日，當他得知鴻鈞道祖的正牌師弟、創世大神的代言人、三界觀察使李淳風。

將要退休，正在挑選天命人接班的消息。

便親自去碧游宮邀請李淳風，來方寸山三星洞做客。

豐盛的晚宴過后，童子端上茶水。

菩提祖師揮手讓他退下，自己端起茶壺給李淳風斟茶。

閑聊了幾句，李淳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說吧，找我有什么事？”

菩提祖師言辭懇切：

“道兄被創世大神選中，作為三界觀察使，傳達大神的意志、擔當位面守護者的職責、負責維護天地的法則。”

“這么多年來勞苦功高，三界眾生都有口皆碑，怎么會想起來激流勇退？”

李淳風淡淡一笑。

“老了，就不中用，容易討人嫌咯。”

“不過，我這人縱有萬般缺點，但有一個長處。”

“就是有自知之明，現在我自己主動提出來讓賢，總比被別人趕下來要好啊。”

看他明顯是不想多說這個，菩提祖師打了個哈哈，似乎是為了滿足好奇心，問了一句閑話。

“聽說道兄正在挑選天命人來接班，不知此事進展如何？”

李淳風遲疑了一下。

“這個原來是不該對你說，但我們同為道門中人，關系匪淺，就不瞞你了。”

“天命人基本上已經確定了。”

他壓低聲音。

“就是那唐三藏，只待重開西游，對她履行一下考察程序。”

“你懂得，這就是例行公事，只要不出現大的意外，這件事就算塵埃落定。”

菩提祖師聽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看著李淳風想說什么，但顫動著嘴唇沒有說出口，嘆息一聲，低下頭。

半晌，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態度堅毅的抬起頭來。

他看著李淳風，又張開嘴。

但這次，他終究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李淳風奇怪的看著他。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你作出這副模樣是作甚？”

菩提祖師眉頭緊皺，苦笑道：

“我知道說這話不合適，犯忌諱。”

“但是，大機緣當前，這話我不能不說，不能不為我的弟子爭取一下。”

他用懇求的語氣說道：

“道兄，你看這天命人，我那悟空徒兒是否也合適？”

李淳風聽了這話，臉色頓時大變，騰地一下站起身來。

“你真好大膽，明知道說這話不合適，是犯大忌諱的，還敢說出來？”

“你以為深受創世大神的恩典的我，會辜負他老人家的信任，去徇私舞弊，因私廢公，私相授受嗎？”

他目光森冷的看著菩提祖師。

“你看錯人了，等著吧，我這就去檢舉你！你一定會為今天的不當言行得到慘痛的教訓，付出沉重的代價。”

“告辭！”說著，他拂袖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菩提祖師見勢不好，急忙身形一閃，出現在李淳風的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李淳風冷笑一聲。

“你想干什么？是不是圖窮匕首見，為了阻止我告發你，逃脫應有的懲罰，就行殺人滅口之舉？”

菩提祖師只能還是苦笑。

“我既不敢也沒那本事。”

他指了指李淳風先前坐過的椅子“我只是提醒一下，您的東西掉了。”

李淳風看著椅子上出現的儲物袋，狐疑的問道：

“你確定是從我身上掉落的？”

菩提祖師的眼神很堅定，態度很堅決。

“千真萬確！”他過去拿起儲物袋，遞到李淳風的手里。

“我先前言語不當，已經犯下重罪，現在更不敢私藏貪墨李觀察使之物。”

李淳風捏了捏厚重的儲物袋，揣到懷里以后，臉色和緩下來。

他呵呵一笑。

“我自己掉的儲物袋，我能不知道，我就是考驗你一下罷了。”

“還不錯，你不貪財，有可取之處，先前的事就一筆勾銷，不與你計較了。”

他邊說邊坐回到椅子上，看著也在對面坐下的菩提祖師。

“老弟啊，不是我說你，你這是何苦呢？”

“這孫悟空本是你培養出來的，一身通天徹地本領也是你傳授的。”

“他本是我們道門的人，可是他是怎么做到？”

“他不但不報恩，反而行背叛之舉，賣身投靠佛門，在上次的西天取經之中，數典忘祖、侮辱三清、作踐道門。”

“這種小人，你不但不懲罰，反而要冒風險、犯忌諱也要護著他，要我給他機會，這實在讓人想不通。”

菩提祖師長嘆一聲。

“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養不教父之過，悟空雖然犯了大錯，但不能怪他，是我這個當師父的錯，是我沒有把他教好。”

“現在有重新來過的機會，有成為天命人，擔當三界共主的機緣，我怎能不為他爭取一下？”

李淳風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慈父多敗兒，你就慣著他吧。”

菩提祖師望著李淳風，雙眼垂淚，情深意切的說道：

“我何德何能，怎敢奢求道兄，直接確定悟空為天命人，只是舍棄這張老臉不要，求道兄格外開恩，能給他一個機會。”

“一個能同唐三藏一起，公平競爭天命人資格的機會，我就心滿意足了。”

李淳風禁不住菩提祖師這樣的目光，沉吟了半晌，終于松口。

“罷了，罷了，今日看你的面子，我難得破例一回。”

“只要你那徒兒能通過我設下的考驗，給他一次競爭天命人的機會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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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水鏡里，孫悟空的所作所為。

菩提祖師的腦海里浮現出。

孫悟空求道之初，就是沒有法力的一猴，乘坐小小的木筏，從東勝神洲到南瞻部洲，再到西牛賀洲。

歷時九年，輾轉三個洲，看不到希望，但仍永不言棄，堅持道心的孤獨身影。

孫悟空來到方寸山，遇到樵夫指引，找到三星洞拜師求道。

那七年里，雖然整日不是講經論道，習字焚香，就是掃地鋤園，養花修樹，尋柴燃火，挑水運漿。但他卻堅持道心，從不偷奸耍滑的。

想到這，那時的悟空同洞穴里現在的悟空，身影重合在一起，菩提祖師的眼眶濕潤了。

他在不得不趕悟空離開時，雖然警告這個徒弟不得透露師門的任何信息。

但實際上，他一直關心著這個傳承衣缽的徒弟。

當看到孫悟空成為斗戰勝佛以后，遺忘了比生命還重要的人，甘愿重生到五行山下，再被囚禁五百年以后。

不忍心看見他這樣沉淪，為了讓他重新振作起來，就想盡辦法為他爭取來競爭天命人的資格。

他希望有一天悟空成為天命人，成為三界共主，秉承創世神意志，代為管理三界。

現在看到孫悟空通過了李淳風設下的考驗，他無比欣慰同時，也極為憤怒。

這雙叉嶺小小的熊妖和牛妖就敢欺辱我的弟子，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怒，冷哼一聲，伸出手臂探入水鏡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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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悟空再一次被野熊妖打死，倒在地上重生，將醒未醒的那一刻。

一個巨大的手掌從天而降，穿過洞頂而入，將孫悟空小心地握在掌心里，帶出洞穴，來到半空中，使他脫離了時間循環。

菩提祖師舉起另一只巨掌，就要拍向洞穴。

剿滅里面的熊妖和牛妖這一伙妖怪，替悟空了卻心愿。

但他心念一動，“噫”的一聲，掐指一算之后，就放棄了這個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