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避而遠之的關系
- 流年未盡的愛:不能說的秘密
- 阿露ang
- 4645字
- 2025-06-28 21:51:54
巴黎麗茲酒店的頂級套房,晨曦尚未完全驅散塞納河上殘留的夜影。楚黎坐在梳妝臺前,任由頂級化妝師為她勾勒今日電影節紅毯的妝容,鏡中的容顏完美無瑕,每一處都精雕細琢,無可挑剔。她嘴角噙著習慣性的、溫婉得體的微笑,仿佛昨夜未婚夫那場突兀的離場從未發生。
“楚小姐,這個眼影色調如何?與您今天的高定禮服很相配。”化妝師輕聲詢問。
楚黎正要頷首,臥室門被猛地推開,經紀人陳姐臉色煞白地沖了進來,精心打理的發髻都散落了幾縷。她急促的呼吸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手里死死攥著手機,指關節都泛了白。
“阿黎!”陳姐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顫抖,“韓少……韓云霆他……他搭今早最早一班飛機……回國了!”
“咔嚓”一聲輕響,楚黎手中那支鑲鉆的唇膏管瞬間斷成兩截。斷裂的塑料邊緣割破了她的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沁出,滴落在昂貴的絲綢晨袍上,迅速暈開一小片刺目的猩紅。她仿佛毫無知覺,鏡子里那張完美的臉,笑容如同被瞬間凍結的湖面,寸寸碎裂,暴露出底下猙獰的寒冰與怒濤。
“你說什么?”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卻帶著淬了毒的寒意,整個房間的空氣驟然凍結。化妝師驚恐地后退一步,大氣不敢出。
“剛……剛收到的消息,航空公司那邊確認的……他、他一個人!”陳姐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現在應該……已經登機了!”
楚黎猛地從梳妝凳上站起,動作幅度之大帶倒了旁邊小幾上的一瓶香檳玫瑰。昂貴的巴卡拉水晶花瓶摔在地毯上,沉悶的碎裂聲伴隨著花瓣零落。她根本無暇顧及,幾步沖到窗邊,巨大的落地窗外,清晨的塞納河波光粼粼,埃菲爾鐵塔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她死死盯著那片天空,仿佛要用目光將那架掠過頭頂的鋼鐵飛鳥從云端撕扯下來。
“追回來!”她猛地轉身,眼中是駭人的厲色,那精心描畫的眼線也無法壓制住噴薄而出的瘋狂,“立刻聯系機場!讓我們的安保!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他給我攔下來!”她的聲音拔高,尖銳得刺破了套房的奢華寧靜,帶著一種被徹底背叛和遺棄的歇斯底里。
陳姐嚇得一哆嗦,慌忙去撥電話。電話接通后語無倫次地嘶吼著指令,但很快,她的肩膀垮塌下來,面如死灰地看向楚黎,艱難地搖頭:“太……太遲了……航班……已經起飛了。”
楚黎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扶住冰冷的落地玻璃,指尖在光潔的玻璃面上留下幾道模糊的血印。胸腔劇烈起伏,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扼住。幾秒鐘令人窒息的死寂后,她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猛地抓起梳妝臺上那本精美的電影節官方宣傳冊,狠狠地、用盡全身力氣砸向鏡面。
“嘩啦——!”鏡面應聲裂開蛛網般的紋路,宣傳冊上她光芒萬丈的封面形象在無數碎片里扭曲變形,如同她此刻被碾碎的自尊和精心構筑的未來。碎片四濺,映出她眼中一片冰冷的、近乎毀滅的瘋狂。什么溫柔影后,什么完美未婚妻的面具,在這一刻被她親手砸得粉碎。
奢華套房的晨曦,被這聲破碎的巨響徹底撕碎,只剩下扭曲的鏡片和無聲蔓延的、冰冷的恨意。
十多個小時的飛行,對韓云霆而言,是一場在焦灼地獄與虛幻希冀間的漫長跋涉。頭等艙寬大的座椅如同刑具,他深陷其中,每一次引擎的細微轟鳴都像在撕扯他緊繃的神經。舷窗外是單調的云海,偶爾掠過城市璀璨的燈河,卻絲毫無法落入他焦灼的眼底。
他閉上眼,腦海里交替翻滾著兩個畫面:醫院病床上韓小小蒼白脆弱的臉,和楚黎在巴黎套房那溫柔卻讓他窒息的微笑。每一次顛簸,都讓“回去!立刻!”這個念頭更加瘋狂地燒灼著他的五臟六腑。
當飛機終于帶著巨大的轟鳴和震顫降落在南城國際機場時,韓云霆幾乎是第一個解開安全帶沖下舷梯的人。寒冬南城刺骨的冷風撲面而來,雪花飄落,卻絲毫無法緩解他胸腔里那團焦灼的火。他沒有等待任何行李,甚至沒有理會司機驚愕的詢問,一把奪過車鑰匙,黑色賓利慕尚像一頭壓抑許久的猛獸,發出低沉的咆哮,瞬間匯入機場高速的車流。
輪胎摩擦路面發出尖銳的嘶鳴,他一路風馳電掣,無視閃爍的紅燈和刺耳的喇叭聲,目標只有一個——市中心醫院。豪華轎車粗暴地剎停在住院部樓下,車門甩開,他疾步沖入彌漫著消毒水氣息的走廊,皮鞋敲擊光潔地面的聲音在安靜的午后顯得格外突兀、急促,像他失控的心跳。
他一把推開VIP病房厚重的門——空無一人。
只有午后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收拾得異常整潔的病床上投下明暗相間的條紋。空氣里殘留著淡淡的藥水味,證明這里曾有人住過,如今卻人去床空,只剩一片死寂的整潔。
“韓小姐?”值班護士被他身上迫人的寒氣驚到,小心翼翼地說,“她……她今天上午就辦理出院了。醫生復查說恢復得不錯,可以回家靜養……”
韓云霆僵立在門口,仿佛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一路狂奔積聚的熱血和沖動,在這一刻驟然冷卻,凍得他指尖發麻。他看著那張空蕩蕩的病床,陽光的條紋落在他昂貴的西裝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遲來的理智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之前的瘋狂。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像個被沖動支配的毛頭小子,拋下一切,跨越萬里,一頭撞進……一場空?
護士擔憂地看著這位英俊卻失魂落魄的男人:“先生,您沒事吧?”
韓云霆猛地回過神,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只是僵硬地搖了搖頭,轉身,步履沉重地離開了病房。走廊的消毒水味從未如此刺鼻。
黑色的賓利在午后略顯空曠的街道上行駛,速度慢了下來。韓云霆握著方向盤,指節用力到發白,目光卻有些空洞地掠過窗外熟悉的街景。最終,車子還是駛向了那個他此刻唯一想去的地方——家。
韓氏公館掩映在蔥郁的綠植之中,寧靜祥和。劉媽正帶領著傭人們在前院掃雪,看到熟悉的車子駛入,驚訝地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韓云霆已推門下車,帶著一身揮之不去的疲憊和失魂落魄的氣息,徑直走進了客廳。
午后慵懶的光線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空氣里浮動著微塵,帶著一絲絲寒意。客廳一角的絲絨沙發上,一個小小的身影蜷在那里。
韓小小穿著柔軟的米白色家居服,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她正微微側著身子,秀氣的眉毛因為不適而輕輕蹙起,纖細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揉捏著自己剛剛拆去夾板還顯得脆弱的小腿。陽光勾勒著她專注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整個人像一幅安靜而脆弱的油畫。
韓云霆的腳步猛地頓住,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隨即又被一種失而復得的酸楚漲滿。所有的焦灼、奔波、失落,在這一刻都被眼前這真實的一幕撫平。
“哥哥?”韓小小揉腿的動作頓住,抬起頭,清澈的眼眸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像受驚的小鹿,“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她的聲音帶著初醒般的軟糯和茫然,清晰地回蕩在午后寂靜的客廳里。
韓云霆喉結滾動了一下,壓下翻涌的情緒,聲音低沉:“剛回來。”他的目光緊緊鎖在她的小腿上,“你怎么出院了?恢復得怎么樣?”語氣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和關切。
“沒事了哥哥,”韓小小下意識地縮了縮腿,避開他過于直接的審視,聲音輕快了些,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生疏,“恢復挺好的。”
“爸媽呢?”他環顧四周,試圖驅散那點莫名的尷尬。
“剛走,去公司了。”她回答,手指又不自覺地輕輕按了按小腿的某個位置。
韓云霆的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尖上,那點不適像針一樣刺了他一下。“客廳有風,別著涼了,”他幾乎是本能地開口,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回房間吧,小小。”
話音未落,他已自然而然地在她面前蹲下身,寬闊堅實的背脊對著她,姿態熟稔而堅定,如同過去十幾年里無數次做過的那樣。空氣里彌漫著熟悉的、屬于他的清冽氣息和一絲風塵仆仆的味道。
他等待著,等待著那個熟悉的小小身影,帶著撒嬌的抱怨或者依賴的輕笑,像從前無數次那樣,毫不猶豫地攀附上來,將小小的下巴擱在他的肩頭。
然而,空氣凝固了。
沒有熟悉的重量,沒有溫熱的呼吸靠近脖頸。
韓云霆維持著蹲姿,背對著她,時間仿佛被拉長。他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寂靜中擂鼓。終于,他忍不住微微側過臉。
視線里,是韓小小那雙穿著柔軟家居襪的腳,正有些局促地在地毯上挪動了一下。她非但沒有如他所想伏上他的背,反而自己一手撐著沙發扶手,一手扶著受傷的腿,正有些吃力地、試圖獨自站起來。
韓云霆的心猛地一沉,一種陌生的酸澀感猝不及防地涌了上來。他立刻站起身,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和堅持:“我背你上樓。”那聲音比平時更沉,像在掩飾某種慌亂。
韓小小已經站穩了,雖然姿勢還有些不穩。她抬起眼,飛快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驚訝,有一絲慌亂,甚至……有一點點刻意的疏離?她連忙擺手,臉上擠出一個略顯勉強的笑容,聲音刻意輕快:“不用了哥哥,真的!醫生說……讓我自己多鍛煉一下,這樣恢復得快。”
說著,她不再看他,微微咬住下唇,深吸了一口氣,開始一瘸一拐地、極其緩慢地,扶著樓梯的雕花扶手,一步一頓地向樓上挪去。每走一步,受傷的小腿都牽動著她的身體微微顫抖,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卻固執地沒有回頭,也沒有發出一聲求助。
韓云霆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遺忘的雕塑。午后的陽光依舊溫暖,他卻感到一種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他看著她纖弱而倔強的背影,一步,一步,艱難地向上攀爬,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尖上。那個曾經像個小尾巴、受了點委屈就紅著眼圈要“哥哥背”的小女孩,那個在寒夜里會用跆拳道“壓制”他、耍賴要“哥哥陪我睡”的小小,仿佛被這短短幾步樓梯徹底隔在了時光的另一端。一種巨大的失落和無處著力的心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云霆?你回來了?”劉媽驚喜的聲音從玄關傳來,打破了客廳里令人窒息的寂靜。她手里拍打著身上的雪花,臉上洋溢著見到久歸家人的喜悅,“那太好了!小小知道你回來了肯定很高興!我去做飯,中午在家吃飯吧云霆?”
韓云霆的目光終于從那空蕩蕩的樓梯轉角收回,眼底翻涌的復雜情緒被強行壓下,只余一片深沉的疲憊。他轉向劉媽,勉強扯出一個極淡的弧度,聲音低沉而疏離:“不用了,劉媽。公司還有很多事要忙。你……照顧好小小就行。”
他沒有再看樓梯的方向,甚至沒有再多停留一秒,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客廳。那背影,帶著一種近乎逃離的決絕。
引擎發動的聲音很快在庭院里響起,黑色的賓利利箭般駛離了韓氏公館。后視鏡里,那棟熟悉的、承載著無數溫暖與如今酸澀記憶的房子,連同那個倔強上樓的小小身影,都在視野里迅速變小、模糊,最終消失不見。
劉媽站在玄關,看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又疑惑地望了望寂靜無聲的樓梯,輕輕地、困惑地嘆了口氣。
韓小小纖細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二樓的陽臺上,她一只手緊緊攥著欄桿,指節用力到泛白,仿佛這樣才能支撐住身體的重量和內心的劇烈翻騰。另一只手,無意識地、一遍遍地扶著還殘留著淡淡青紫痕跡的腿,那動作與其說是緩解不適,不如說是一種無處宣泄的緊張和……心慌。
她微微探出半個身子,目光緊緊追隨著樓下庭院里那輛熟悉的車影,看著它毫不猶豫地啟動、掉頭,然后決絕地加速,駛向那扇雕花鐵藝大門。
到底是青梅竹馬對自己無微不至照顧的陸昀霖還是哥哥在她生病期間遠渡巴黎與未婚妻度蜜月的氣頭上?
可是她答應了陸昀霖,試著和他交往看看。現在,她怎么能再去貪戀哥哥背上的溫度?那太自私,也太……危險了。她害怕自己一旦靠近,那深埋在心底、連自己都不敢細究的、對哥哥那超越親情的依戀和渴望,會如同決堤的洪水,再也無法控制。
所以,她逃了。忍著腿上的痛,咬著牙,自己一步步挪上了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身體的疼痛卻奇異地麻痹了心里的慌亂。她不敢回頭,怕看到哥哥失望或不解的眼神,更怕自己會忍不住后悔。
她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將臉埋在膝蓋里。受傷的小腿傳來一陣清晰的鈍痛,卻比不上胸口那種仿佛被掏空了一塊的感覺來得猛烈。
原來,推開他,自己也會這么疼。
原來,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心真的會碎成一片一片。
那疼痛無聲無息,卻深入骨髓,讓她幾乎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