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鏡城空明宗
- 絢曄州志
- PAGEMAGE
- 4560字
- 2025-02-02 01:49:36
朝陽國國歷九百二十七年年初,鏡城靜心山上空明宗封閉多年的大門因為一個特殊的客人的到來再次敞開。
王肅和梁瑩跪在空明宗緊閉的大門前,地上的積雪還未完全消融,梁瑩俯身將襁褓里的嬰兒緩緩放在門前,王肅往襁褓里塞進了一塊疊了幾層的被暗紅色的血液染紅的布條。
嬰兒在酣睡,梁瑩在哽咽:“這里會善待他嗎?”
王肅長嘆一口氣,說:“唉……我們也沒得選了……”
王肅用僅有的左臂撐住地面站起來,隨后扶起仍在抽泣的梁瑩,然后又敲響了空明宗的大門。
“好了,我們該走了。”
王肅轉過身來面朝下山的方向,梁瑩挽住他的左臂,他們慢慢的往山下走去。
小嬰兒被無情的秋風吹醒了。
隨著小嬰兒的哭聲越來越大,他們的身影越來越模糊,逐漸消失在漫山的枯枝爛葉里。
幸運的是,有人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大門被推開了。
李彰文小心翼翼的將大門推開一條縫,從縫隙里看到了正在啼哭的小嬰兒。
他連忙把小嬰兒抱了進來,然后快速的把大門關上,又躡手躡腳的把小嬰兒抱回了自己的寢室。
可是他忘記了今天只有他值日清掃庭院,另外三個師兄都在寢室待著。
李彰文輕輕的把寢室門帶上,一回頭,看到其他三個師兄都在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李彰文嚇了一哆嗦,說:“你……你們都盯著我干嘛啊?”
大師兄李彰德說:“你鬼鬼祟祟的干啥呢?”
二師兄李彰善注意到了他懷里抱著個東西,但是沒看出來是什么,于是就問:“你懷里揣著什么東西啊?”
三師兄李彰武說:“你不會偷東西了吧?”
他們一連串的問題把李彰文搞得心煩意亂,李彰文說:“哎呀好了好了,你們小點聲,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著。”
“啥?”
其他三人異口同聲的說。
“噓,別喊了!”
李彰文慌亂的示意他們安靜下來,他說:“我撿來了一個小孩兒。”
“小孩兒!”
他們三個又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李彰文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壓著嗓子說:“天老爺嘞,別喊了別喊了……”
其他三人這才終于安靜下來。
冷靜思考了一小會兒后,李彰德說:“彰文,你難道,把大門打開了?”
彰善和彰武也震驚的看向李彰文。
雖然他們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但還是不敢相信,他們希望李彰文能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李彰文說:“我……我就開了一個小縫,馬上就進來關上了。”
“撒謊!”李彰武說:“你整個人都出去了,還能是小縫嗎!”
李彰善說:“遭了遭了,空明宗的命力一但泄露,各大宗門肯定能感受得到,上次被正源宗入侵我們就元氣大傷,搬到這里這還沒過幾天清靜的日子,就又要被襲擊了。”
李彰德說:“不,現在的空明宗已經不被他們重視了,并且我們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被輕而易舉的偷襲了,這一點正源宗一定也知道。”
“師兄,那現在怎么辦?”李彰武說,“就這么隱瞞下去嗎?”
李彰文此時注意到了襁褓里的布條,那是一封血書。
“師兄,快看!”李彰文把布條展示給三個師兄看。
他們四個把血書平鋪在桌子上,上面寫著:“離兄肅難子托”六個字,只可惜他們沒看懂。
“千萬留好這個布條,說不定能找到這孩子的親生父母,至于這孩子,我們先照顧一段時間吧。”李彰德說。
于是,這個小嬰兒就在他們的寢室里住了下來。
他們四個人輪流照顧他,就這樣持續了一個多月,一開始李彰武還有些不情愿,時間長了也喜歡上了這個小家伙,寢室里也因為他變得更加的活躍團結。
他們一個多月以來每天深夜都會去牛圈偷擠老母牛的奶,負責看牛的朱恒發現了不對勁,報告給了宗主李玄離。
“宗主,咱們牛圈里的牛是用來耕地的,可我每天早上去喂牛都能見到一地的牛奶,我懷疑有人偷老母牛的奶啊。”
李玄離一聽,說道:“偷老母牛的奶?”
“是啊,而且每天早上牛奶撒在地上的位置都不一樣,我還懷疑這三頭母牛都被擠了好幾遍了呢。”
“行,今晚我去盯著。”
李玄離是個沒有宗主架子的人,一直以來都和大家一起勞動、修煉,那一夜他都守在牛圈里沒合過眼。
還真把李彰武給等來了。
“你啊你,我知道你平時吃得多,飯不夠可以給你加點啊,怎么能偷牛奶呢?”
李彰武也是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巧不巧,李彰文也來了。
“師兄,擠完了嗎,孩子都餓醒了……師父好,我先走了哈。”
“你給我站那兒!”李玄離這一嗓子一下子就把李彰文給嚇得腿都軟了,癱跪在地上。
“師父,徒弟知錯了,再也不偷奶了。”李彰文跪在地上背對著李玄離說,他此時不敢和李玄離對視。
“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剛才說‘孩子餓醒了’,哪來的孩子?”李玄離聽的一清二楚,不斷逼問著二人。
無奈之下,他們把李玄離帶到了寢室。
“哐哐哐……”
“來了來了,今天怎么這么慢啊……師父,您怎么來了……”李彰善此時懷里還抱著孩子。
“彰武!先把奶裝碗里,我這邊水快要燒開了!”李彰德在陽臺用命力御火燒水。
李玄離來到陽臺站在他身后把鐵桶遞給了他,李彰德沒回頭看,一直在專注的燒水。
“嘖,我讓你把牛奶分成幾份裝到碗里,你直接把桶遞給我干嘛啊,沒看我忙著呢嗎!”李彰德不耐煩的說。
“師父讓我直接把桶給你的。”李玄離說。
“師父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我讓你干什么你就偏不干什么是吧……師父,我……我正在這練習命力御火呢。”李彰德回頭一瞥,發現是師父。
四個人都跪在地板上,李玄離坐在一把椅子上。
“好啊好啊,你們幾個居然還在寢室里開了個育兒所啊。”李玄離被氣的喘著粗氣,“誰撿來的這個孩子?”
李彰文怯生生的說:“我撿來的。”
“所以,你打開了大門,還走了走了出去?”李玄離說,“你難道知不知道門上帶有封印嗎?”
李彰德此時想起了那個布條,他說:“師父,我們這里還有一樣東西。”
李玄離看到了布條,明白了一切。
“風華宗被襲擊了,確定還活著的人只有這個孩子了。”李玄離的情緒從憤怒轉變為無奈,“他還沒有名字對嗎?”
跪在地上的四人又驚又喜,李彰文說:“您是要把這個孩子留下來嗎?”
李玄離沒有回應,只是繼續說著:“就跟我們姓吧,把他排到‘銘’字輩第二十五位吧。”
四人都明白了師父的意思,李彰善說:“我早就想好了,就叫‘李銘修’怎么樣?”
“哈哈哈哈哈……”
“好,‘刻苦銘心的修煉’,寓意不錯。”李玄離說,“彰文,那以后李銘修就由你來全權撫養,其他三個人輔助。”
李彰文當然是一萬個愿意,只是其他三人就有些嫉妒了。
那一夜,李銘修成了空明宗弟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在空明宗里游走了。
李玄離卻獨自走在月光下犯了愁。
他心想:“師弟啊,我早就告訴你不要招惹萬績那個老鬼,這下好了,把我空明宗也給拉下水了,罷了罷了,你可一定要活下去啊。”
他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大門前,看著那大門,他心里下了一個決定。
他重新加固了封印,這次的封印只有他能解開,里里外外除了他誰也打不開,不僅能掩蓋命力還能給宗門形成領域,擅自入侵這里的人命力都會被限制。
因為這次,他用自己的生命來加固封印,封印解除之日,就是他壽命終結之時。
九百四十五年,李銘修馬上就要十八歲了,空明宗這十幾年來都過得很安定,雖然宗門弟子的數量沒有增加,但實力都有一定的增長。
就例如李銘修,他已經是詢物境三階命士了,即將邁入探地境。
李彰文已經四十三歲了,李玄離更是快要七十歲了。
歲月不饒人,玄字輩的師爺只剩下李玄離一人了,而他也即將壽終正寢了。
那一年的秋天,李銘修成年了。
“師父,真的要這樣做嗎?”李彰文說。
李玄離說:“該來的總會來的,我壽元將盡,不能再守護你們了,但是彰文你要相信,只要還有一粒星火,我們空明宗的火焰就能傳承下去。”
李彰文離開后,李玄離端坐在椅子上把他叫到身邊,說:“銘修啊,這十八年來你一直在宗門長大,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委屈你了。”
這些年來李玄離每天都在消耗命力維持著封印,加速了他的衰老,后背已經佝僂了,就算用力的挺直也能看出明顯的變形。
“師爺,您千萬別這么說,我從小就在師父師兄們的呵護下長大,有什么委屈的呢。”李銘修跪在李玄離的身旁說。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出去看看,今天你成年了,就讓你師父帶你出去歷練一年,就當做是你的成人禮了。”李玄離一直以來都明白銘修的心思。
“真的嗎,謝謝師爺,我這就去收拾行李!”李銘修難以置信的說。
翌日,李玄離送他們到大門前,他們推門的那一刻,李玄離解開了封印。
剎那間,李玄離的命力飛速流逝。
他支撐著疲憊脆弱的身體,顫顫巍巍的走進了自己的寢室,輕輕的坐在那把陪伴了他幾十年的紅木椅子上,說:“師父,玄離來見您了。”
他緩緩的閉上了雙眼,仿佛是被上蒼輕輕的取走了靈魂。
那時李銘修毫不知情,沉浸在歡喜中,李彰文強忍淚水。
李彰文很痛苦,但他明白現在更應該保護好李銘修。
就這樣,李銘修在熙熙攘攘的都市里游蕩,在人煙稀少的曠野里撒歡,風餐露宿的歷練了一年,李銘修學到了更多的知識也順利突破到了探地境二階。
他們按原路返回,沒幾日就到了靜心山下。
“師父,我怎么感覺有點凄涼。”李銘修微微皺著眉頭說。
“我也感覺到了,先上山看看吧。”李彰文也有很不好的感覺。
他們急急忙忙的往山頂走,山路上還能看到零零散散的動物尸體。
平時的靜心山是安靜祥和的,山上空氣也沁人心脾,命力充沛。
但是這一次他們感覺靜心山在哭泣。
山頂到了,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破敗的大門。
他們推開了門,門嘎吱嘎吱的響,或許它也很痛苦。
李銘玉正在治療受傷的師弟,他套頭一看,眼淚一下子就溢了出來。
“師叔,你終于回來了,師父和師伯他們都……都戰死了。”李銘玉哭的撕心裂肺,他作為“銘”字輩的大師兄在“彰”字輩的師叔師伯都戰死后就成了頂梁柱,看到了李彰文,他終于有了一個依靠。
李銘修連忙接替銘玉治療傷員,李彰文緊緊抱住跪在地上痛苦的李銘玉,說:“沒事了銘玉,我回來了,能先告訴我都發生了什么嗎?”
李銘玉抽噎著說:“師爺離世后,彰善和彰德師伯還有師父就一起管理宗門,宗門秩序依舊維持的很好,本以為會相安無事,結果正源宗前幾天得到了師爺離世的消息,直接肆無忌憚的對靜心山進行了侵略,從山下一直燒殺搶掠到山頂,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只能任其魚肉,我和其他師弟當時還在后山采藥,躲過了屠殺。”
“什么?師爺去世了!”李銘修非常震驚。
李彰文說:“銘修,冷靜,當務之急是救治傷員。”
等到天黑,他們抽空休息了一會兒,李彰文說出了實情,告訴了李銘修他的身世。
“銘修,空明宗和風華宗本是朝陽國第一宗門明華宗的兩個派別。”李彰文和往常一樣不緊不慢的說著。
“明華宗被正源宗為首的邪教聯軍偷襲后你父親的師父戰死,其率領的御火派的弟子本來就人數較少,大戰過后死傷慘重,他師父離世前叮囑他一定要把御火派發揚光大,于是他就自立門戶成立了風華宗,但后來也被邪教襲擊,你的父母至今下落不明。”
李彰文說了很多,比平時說的都要多,但是李銘修這次一反常態的安安靜靜的聽完了。
李銘修在一瞬間成長了許多。
“你也看到了,正源宗這次的襲擊其實就是為了殺你,所以你還是快走吧…這里有我們守著呢,不用擔心。”李彰文說,“還有,帶著你父母留下的血書,他能時刻提醒你履行自己的使命。”
然后李彰文又把身上剩下的銀兩塞給了李銘修。
李銘修才剛回到宗門,還沒能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凌晨就背起了行囊,去履行自己的使命了。
李彰文睡醒后,李銘修已經離開好久一會兒了,他去書房找來了一只毛筆,將藏在墻磚里的空明宗弟子名冊翻了出來,用僅剩的墨水將“李銘修”重重的涂了起來。
李彰文涂完后長嘆一聲:“這也是師父能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的路就得靠你自己走了。”隨后就將名冊再次藏了起來。
此后,李彰文成了新任空明宗宗主。
李銘修成了一個沒有任何身份的人,或許對于銘修來說沒有任何身份才是最合適的身份吧。
李銘修一路走到了安城,他要去那里找一個朋友,叫趙鳳田。